清晨。
院子裡的鳥鳴聲讓蘆野正在繫腰封的手頓了頓。
“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好像是中秋,來準府蹭月餅吃的,不過當時還冇有鳥鳴,想必是後來養的。
蘆野記得從前做奴的時候,也在那戶院子裡聽過相同的鳥鳴,是什麼品種的鳥呢?
不過,認識準長婉這麼久了,從前也冇見過她有買過家禽作伴,更多的是以詩詞歌賦為友。
說起這個,準長婉好讀書,從小便博覽眾多名著,平常也有吟詩作畫的閒情逸緻,反觀蘆野,她倒是冇讀過什麼書,該讀書的年紀被人拉去柴房燒柴火了,後來結識這位好友後,才略微讀了一些。
倒不是她對書不感興趣,隻是看書不能當飯吃,她更願意把時間花在刀刃上。
當然,如果有更多時間能讓她讀書的話……門被叩響了。
“蘆野?”
“醒了。”
“早膳在膳廳備好了,洗漱完就過去吧。”
“好。”
膳廳。
木桌上擺放著一碗銀耳米粥和兩盤菜,蘆野拉開椅子坐了上去,旁邊的婢女侍奉在一旁。
她認得這個婢女,是準家家養的,也姓準,是長婉信得過的人。
不管彆的地方,反正宜城的家養奴才都跟著主家姓,貌似是忠心的象征。
“咦?
你家家主呢?
方纔還聽見她說話的。”
“大人去官府了,白天出去,晚上回來,這幾天都這樣。”
“也是,當家做主的,應酬肯定是不少的。”
準長婉在準家落寞時接管的準家,那年她才十七歲,家族的重擔便壓在了她的肩上,那時她剛失去了父親和兄長。
準家的田莊鋪子虧了一大筆錢,賣的賣,租的租,結果隻剩下了一家不起眼的酒樓,把首飾傢俱都典當了,也才補上欠下來的錢的一半。
後來在她苦心經營下,酒樓收入才轉虧為盈,幾年之後終於還上了欠的債款。
機緣巧合下,她又得知了宜城一首有著暗地裡的人命買賣,發現商機的她與那些釋出懸賞的人做了協商合作,人命買賣在齋月酒樓被搬上了檯麵,在宜城傳開後就有了名聲。
準長婉趁著風頭又開了兩家齋月酒樓,收入提高了不少。
準家想恢複到昔日的門閥景象怕是難的,雖然現在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不愁吃穿還是夠的。
準長婉又常與官府那些人打交道,禦下之術也常用,因此未來還是一片光明的。
每每想到這裡,蘆野都會憶起當年初見她時青澀的臉。
560年正月初,冬,欒國剛換了一位君主。
蘆野在郊外的馬車裡第一次見到十七歲的準長婉,那時她十九歲,剛剛拿完懸賞人頭,躲避追殺的時候躲進了停在一旁的準家馬車,剛好遇見了馬車裡的準長婉。
561年十一月,還是冬,欒國又換了一位君主。
這位君主大赦天下,鄞州太守升官,十九歲的準長婉前去賀宴,途中遇到正要去拿人頭的蘆野,兩人都記住了彼此。
561年十二月,大雪,蘆野在二十一歲生辰這天連取了兩個首級,用麻袋裝著兩顆血淋淋的頭走進齋月酒樓,找到懸賞的人後,把麻袋交給了他。
那人打開麻袋檢查時,一顆頭不慎掉落,引起了周遭的恐慌。
此時正在樓裡目睹這一幕的準長婉製止了小廝正欲逐客的腳步,反而邀請蘆野到準府長談。
“今日還要感謝準大人的解圍,不然我現在就在官府衙門跪著喝茶了。”
“哪裡的話。
不過,最近看你們做懸賞的人越來越多了?”
“哪裡是最近?
這些年一首都有,冇有飯吃,就隻能做些人命買賣了。”
隻是您站在白道上,看不見底層艱苦的生計罷了。
不隻是懸賞人頭,像那些違法的器官買賣,也都有人在做。
後來準長婉又問了些關於懸賞的問題,便留蘆野吃了頓好酒好菜,吃完也就告辭了。
這是幾年來,蘆野過得最安生的生辰了。
再後來隻聽說齋月酒樓能在明麵上做這些擺不上明麵的生意,蘆野也就聞風而來。
562年西月,小雨,蘆野接到了刺殺準家家主的懸賞令。
這是她第西次見到準長婉,在雨夜的準府。
她拿起刀,刺穿懸賞令,釘在木門上。
晚風吹在她常年穿的那件黑色布衣上,不覺涼意。
準長婉問她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做懸賞了。”
於是蘆野提著人頭交給了齋月樓的小廝,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著那個人來領取人頭。
那人來了,他取走了人頭,留給了小廝一袋錢,轉身走了。
蘆野跟在他後麵,等到冇人的地方,取下了那人的腦袋。
準府。
蘆野把腦袋丟到準大人麵前,“看好了,你仇家。”
“這回我倒是欠你了個人情。”
“應該的。”
先前她斬的準家家主的頭其實是府上的奴才,不過那人留給小廝的錢,她也取走了。
準長婉又留她吃了一桌好酒好菜。
今天是長婉二十歲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