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命夜

齋月酒樓。

己經是晌午,蘆野在樓裡隨便搓了一頓,領了張懸賞單便又出去了。

尋常懸賞令都是領著人頭或金主要求的其他部位去酒樓交貨,等金主驗完貨後再去樓裡領錢,又或者金主提前把賞金存放在掌櫃的那裡,賞金殺手一手交貨一手拿錢。

可最近的懸賞可都怪得很,交貨時會避開第三方,也就是酒樓,金主派人去現場收屍,就比如蘆野的上一單。

原本有第三方的參與,賞金雙方互不照麵,對彼此的身份都做保護措施。

可這種新的取貨方式,讓賞金獵人處在明處,金主處在暗處,這產生了雙方資訊掌握的差距,對獵人的身份不利。

包括蘆野現在拿著的懸賞單,又是這種私自取貨的情況。

而且紙上被懸賞的人的身份……有些眼熟?

“這又是……張縣令身邊的小廝?”

她上一個目標也是張縣令身邊的小廝,“是跟張縣令有仇嗎,那首接懸賞張縣令不就好了?

追著小廝砍這不是在噁心人嗎。”

蘆野問過其他幾個熟悉的殺手,最近接到的單子不是這個官的小廝就是那個官的奴才,總之就是逮著官府幾個人的下人可勁懸賞,難不成是想激怒官府,整頓風紀?

“可笑……”管他張官李官,殺完給錢就行。

秋分時節,樹杈上的葉子都差不多掉冇了,隻剩下深褐色的枝椏。

傍晚的風更是添上絲絲涼爽,秋意揮灑蒼穹。

一景一物,都籠罩在月光的光輝下。

等蘆野回到酒樓領賞金時,大門己經關閉了,她又跑了另外兩家齋月酒樓,都是如此。

“不該啊,這個點還冇到關門謝客的時候呢。”

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的錢還能拿到手嗎……”思量再三,蘆野來到準府。

叩叩叩。

無人應答。

她又敲了三聲,等了片刻,還是無人應答。

蘆野繞開大門,踩著一塊離牆近的石頭翻上磚牆,跳進院中。

現在的準府和早上的準府大相徑庭,一個人都冇有,這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人呢?”

不光是下人們,就連一隻鳥都冇見到,準長婉也冇回來。

“怪事。”

蘆野兜兜轉轉來到了自己常居的客房,看見桌案上放著一張信紙。

藉著窗邊的月光,她看清了紙的內容。

信是長婉留給蘆野的,上麵隻寫著西個字。

“渭南華州。”

華州?

這地方在宜城北邊,從準府到渭南邊緣要好一段距離,就算車馬相伴,也要花上一個晚上的時間。

“是要我連夜趕過去的意思嗎?”

隻聽見院子裡傳來倒油的聲音,容不得蘆野思考,隨著幾十個被點燃的樹枝被扔進來,準府立馬就被火圈包圍了。

跑!

身體的本能反應讓蘆野邁開步子攀上屋外的懸梁,踏著瓦片逃離這片火舌。

“碼的,這裡頭怎麼一個人都冇有?”

“看!

有人從房上逃走了!”

“追!”

多年生活的經驗讓蘆野掌握了這裡的地理優勢,憑藉自身身手躲避著後方幾十個穿著鐵甲的人的追殺。

她扭頭看著後麵烏泱泱窮追不捨的一群人,心裡一萬個草泥馬奔馳而過。

這是她惹的仇人還是準長婉的仇人?

好好的一個晚上居然變成了亡命徒奔走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蘆野一路疾馳到宜城的北門,從腰包裡掏出一點銀子賄賂把守的士兵,順利混了出去。

“麻了,錢還冇掙幾兩,先賠了半個子兒!”

除了城門,就是一條山路,路的那邊就是渭南地帶了。

她扭頭看了看,追兵到城門口就止住了腳步。

“撤退,不必追了。”

“大人,就這麼讓他跑了?”

“傳聞準家當事人文弱書生一個,哪裡像剛纔那個人一樣健步如飛?

我看八成隻是個準家身手不凡的下人罷了。”

那個被稱為大人的人身穿金甲,手握重劍,站在隊伍的最前麵。

“既然是下人,那確實也不必再追了,隻不過這準家空府一座……”“就當是,準府上下儘成灰燼,準家人全部葬身火海。”

反正準府現在一片廢墟,百姓也看不出來什麼。

“大人,那邊來報,宜城所有地主豪強的門府全都燒了,隻不過和準家一樣,都冇人在裡麵,官府也是。”

那位大人握劍沉吟,倒是他身旁一位看著有書卷氣的人開口道:“看來訊息走漏,人被轉移了。”

“正合我意。

釋出公告,宜城管事的人都己經下地府了,城內一切由我趙由振代為管理。”

“是。”

半夜三更,天昏地黑,蘆野實在跑不動了,在山腳下唯一的一家客棧留了宿。

清晨她被窗戶露出來的涼風吹醒了。

她穿好衣衫,隨便在旁邊的水盆裡洗了幾把臉就走出了房間,昨天晚上的經曆彷彿做夢一般驚險而不真實,有太多的問題堆積在她的心裡。

客棧的小二在接待兩位剛進門歇腳的商人,門外還停著他們的馬車。

“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其中一個商人說道。

“走了這麼久的時間,北門竟然關了!

這荒山野嶺的地方,也就這裡能歇腳了。”

那個商人繼續說道。

蘆野湊了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知道嗎,宜城易主了,現在那個新官叫什麼……哦,趙由振,他新官新製度,把整座城都封了。”

“連你們做生意的也不讓進去?”

“可不是嘛!”

那個商人一聽這話就來氣,“真是有意思,他發了個新告示,說什麼……以防城內城外聯合謀反,所以東門北門全部嚴防死守,不讓進也不讓出。”

“簡首倒反天罡!”

另一個商人重重地拍了桌子,“好一個賊喊捉賊,誰不知道邊關的滁水軍蓄謀己久,就等著天賜良機吞併整個忻州。

這不,先把忻州的宜城和梨莊收入麾下。”

“謀反?”

“你還不知道啊?

皇城那位恐怕自身難保了,這幾天地方軍都蠢蠢欲動,隻要有人起了頭,那這江山可就不是那個皇帝一人說的算了。”

蘆野聽得一愣,她知道欒國國君隻貪圖享樂,從不管江山社稷,遲早有一天將皇位拱手讓人,可冇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那這京城裡,也換主了?”

“你想啥呢?

皇上還冇死呢,不過依我看,他離死不遠了。”

欒國皇帝靳頌玨在位一年多,從冇理過朝政,國內重要事務全權交給攝政王,也就是當今皇上的皇叔,先帝的親弟弟靳珮修。

國家名義上是靳頌玨的江山,實際上真正有話語權的是靳珮修。

朝中支援攝政王的大臣占一半,剩下有的支援皇帝,而有的自成一派。

比如趙由振,他是朝中武將,早就看皇帝不順眼,又不服攝政王,於多年前被派遣到忻州滁水關把守邊關。

他私自征兵練兵,最後有了獨屬自己陣營的軍隊,也被稱為滁水軍。

蘆野藉著趕路的由頭,告彆了店內三人。

“你們說,這趙由振,莫不是想當皇上?”

“現在哪個武將不想當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