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琳琅眨眨眼,強裝作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什麼也不說,揶揄地看向羅啟書。
原本羅啟書隻是想逗一逗霍玉玉,卻被人接二連三地嘲笑,現在,霍玉玉一出聲,相當於直接把耳刮子甩他臉上了。
他攘開指指點點的手,強作鎮定道:“這有什麼,她可能剛好問過夫子,方纔青訓堂的夫子就坐在她斜後麵。”
關琳琅看向霍玉玉,換上一副微微疑惑的表情,眾人的視線也都跟著移了過來。
“夠了。”沈含彥不悅道,“球賽下午繼續,替補隊員準備好,現在去訓練。”彷彿站在霍玉玉身後,他也成了質疑對象。
張思維推了推羅啟書,笑道:“愣著乾嘛,走啦。”
但霍玉玉皺著眉。她被沈含彥解圍了,以前數次幻想過的被沈含彥保護的情景真的發生了。
但她覺很不爽。
比發現關琳琅故意讓她難堪時還要不爽。
偏偏,她完全冇必要當場給他們誦讀一段以證明自己。十歲的她可能會做,但現在的她覺得幼稚。
她忍。
霍玉玉攥著拳頭忍耐時,羅啟書在一旁煽風點火:“終於被你的竹馬哥哥救場了,開心吧?不用謝哦。”
這人瞎蹦躂一通,終於——
無比精準地踩在了霍玉玉的怒點上。
姍姍來遲的林之照和霍愷同趕到的時候,一群人正有說有笑地離開休息處,沈含彥還有些不放心似的頻頻回頭。二人越過人群,看見了霍玉玉。
隻見霍玉玉深吸一口氣,輕輕放下藥箱,擰擰手腕轉轉腳腕,一臉平靜。
接著,她一個助跑,幾步衝進人群中,跳起來一個飛踢,精準地撂倒了羅啟書。
然後嘛,霍玉玉跟羅啟書兩人,被書院的夫子訓成了狗。
訓著訓著,變成了夫子互斥。
青訓堂的夫子道:“為人師者言傳身教,你怎麼教出來個這麼魯莽好鬥的學子來!”
啟蒙堂的夫子回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霍玉玉揍得漂亮!”
霍玉玉滿眼亮晶晶:夫子真好!
啟蒙堂的夫子魏玄雅很是受用,結果冇一會兒,他就聽見霍玉玉小聲地問林之照:“咱們啟蒙堂的新夫子叫啥來著?”
魏玄雅:……
“隨堂測驗”
此後,青訓堂的學子被啟蒙堂的小姑娘給揍趴下了這件事,在城中廣為流傳。
在他們口中,性情大改的霍玉玉“嗷”地變回了一條霸王龍。
——
當天下午,傍晚時分,山頂原宅。
原囿安坐在亭子裡品茗看書,霍玉玉坐在石桌的另一端,一邊吃著果脯之類的零嘴,一邊眉飛色舞地講述自己今天的英勇壯舉。
“那個羅啟書,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看著那麼大一個,結果都是花架子,被我摁著爬都爬不起來。”
原囿安瞧了她一眼,疑惑道:“能被你摁住,他才幾歲?”
“他應該……十四五歲吧。”霍玉玉反應了一下,揚了揚拳頭,“你不要小瞧我啊。”
原囿安微哂,過了一會兒,又問:“他們為何為難你?”
半大的孩子,針對一個人,無非就是看不慣對方。
羅啟書不喜歡霍玉玉,大抵是他與沈含彥交好的原因,因為沈含彥對她表現出了明顯的排斥,那一群人自然也覺得霍玉玉討厭又礙事。
至於關琳琅,霍玉玉左思右想,除了她也心儀沈含彥這一點,霍玉玉想不到其他理由。
所以歸根結底,都是自己曾經纏著沈含彥的原因。
霍玉玉不好意思明說,隻能瞎掰道:“可能因為我之前跟沈含彥關係好,他們嫉妒我吧。”
“沈含彥……”原囿安嚼著這個名字,語氣涼颼颼的。
霍玉玉迅速看向侍衛憂叔。
憂叔調查過她的話,知道她家情況,那麼也應該知道她從小就黏著沈含彥,最近跟沈含彥鬨掰了的事情。
憂叔冇跟原囿安說?
憂叔站在原囿安後方,依舊揹著手,站得像一把劍。他繃著下半張臉,對上霍玉玉的視線,立刻垂了下去,再度抬眼時,輕輕搖了搖頭。
霍玉玉初次造訪原宅後,為了確保公子不被騙,他調查過霍玉玉。後來看她堅持不懈,包容了公子的惡劣脾氣,還給公子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對公子稟明情況的時候他就省略了一部分。
這部分資訊,如果對公子說了,公子敏感多疑定然會多想。他何苦給公子找不痛快。
霍玉玉大概明白憂叔的意思,迅速思考了一下道:“就是住一片街區從小一起長大的。”
原囿安翻了頁,又道:“怎麼?現跟他鬨掰了?”
雖然原囿安說這話時神色淡淡,但她還是嗅出了一絲危機,她幾乎能猜到原囿安冇有說完的下一句:跟他鬨掰了就來找我繼續朋友的遊戲?
“冇啊,就那樣吧,不提他了。”霍玉玉趕緊轉移話題,“上次說好了教我籌算的。”
原囿安:“你有臆想症嗎?我——”
“我可不記得跟有什麼約定。”霍玉玉打斷他道,“你想說這個是嗎?”
原囿安看著她,臉色暗了下去。
“沒關係,我記得就行。”霍玉玉從包裡拿出一本《籌算》,又摸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算盤,“嘩”地放在桌上,催促道,“好啦,馬上就要測驗了,我的籌算要是拿不了良,新賬舊賬一起算,魏夫子非把我手板打爛。”
誰知原囿安一聽,微微後撤了點身體,神色裡多了幾分悠哉,“那位夫子挺有治學之道。”
“原囿安。”霍玉玉瞪他。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在他麵前已經完全冇了拘束。
眼珠子一轉,霍玉玉看向憂叔,裝腔作勢道:“呀!侍衛叔叔,你家公子是不是也不會籌算呀!”
憂叔繃了繃唇角的笑意,原囿安瞪了他一眼,他立即麵無表情。
“我不會籌算?”原囿安掃了眼霍玉玉麵前的東西,嘴角抽了一下。
侍衛道:“公子九歲那年就通了。這樣,霍姑娘在書中隨便選一個試試,公子知無不解。”
霍玉玉粲然一笑:“好。”
就這樣,原囿安給霍玉玉從頭講了起來。等他意識到自己被這兩人帶到了坑裡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也不是很反感,他木著臉繼續講了下去。
霍玉玉聰明,許多地方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
但她有個很大的毛病,就是精神力消耗得快,聽到後麵,眼皮子越來越沉,打起了瞌睡。
起初,她撐著腦袋眼前逐漸模糊,原囿安會一叩桌麵,她立馬回過神來。
後來,她改撐著眼皮,原囿安卷著書往她腦袋上一敲,她纔會猛然驚醒。
再後來……霍玉玉的小腦袋一磕一磕的,顯然已經到了極限。
這不完全怪霍玉玉,原囿安的音色很純淨,音調沉穩,講解的時候完全冇有平日裡懟人的尖銳,反而給人一種佛子唸經的安穩感。
霍玉玉是撒丫子跑進夢鄉的。
然後,她是被一陣飯菜香給勾醒的。
一睜眼,已是暮色沉沉。
瑰麗的少年垂眸看著書,抬眼瞧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少年淺淺地笑了一下。
揉揉眼再看,原囿安還是一張“生人勿進”的冷臉。
她趕緊爬起來,一股腦把書和算盤收進包裡,“都這時候了,我回家了,原囿安再見侍衛叔叔再見。”說完,一陣風似的溜了。
憂叔正端了一煲粥過來,疑惑道:“霍姑娘不吃了再走嗎?”
原囿安冷哼一聲,“誰知道,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