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那小身影停住,從懷中拿出個圓圓的東西,把挑燈籠的杆兒夾胳肢窩裡,兩手一拍,把東西往嘴裡塞,兩頰塞得鼓鼓囊囊,抿著嘴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哼,什麼東西有這麼好吃嗎。”原囿安眉心一蹙,腹誹道,拄起柺杖下了樓。
不多時,大門外的銅環響了起來。
隻聽廚房那邊響了一聲,憂叔噌地閃了出來,正巧撞見廊下的原囿安。原囿安看了他一眼,又冷眼看向大門的方向。
憂叔頓了頓,解釋道:“屬下去看看是何人來訪。”
“憂叔,外麵什麼人,”原囿安一臉平淡地看著他,“你看起來可一點也不像不知情。”
憂叔心虛,當即垂下頭,步子小小一動,有些難為情,“公子,像是要下雨了,我去把霍姑娘領進來。”
原囿安冇有回答,轉身,忽地想到什麼,轉了方向道:“把她帶廚房裡來。”
霍玉玉得知原囿安讓她去廚房,很是開心,聞著淡淡的藥味,很快便到了廚房。
小姑娘吹滅了燈籠,把燈籠放在一旁,徑直走向靠牆坐著的原囿安,然後……看著他。
原囿安瞥了她一眼,把視線放在她懷裡的東西上,冷冰冰地問:“你來做什麼?”
霍玉玉冇有回答,繼續盯著他。
原囿安有些不悅,朝臉上有疤的方向側了過去,正要開口說“不準看我”,就聽霍玉玉長長地舒了口氣,笑道:“太好啦,你不生我氣了。”
原囿安微微一怔,很快地看了她一眼,十分不自在,動了動唇,終究冇有反駁。
霍玉玉左看看右看看,在灶膛邊找到一條小凳子,搬了過來,麵對著他坐下去,把懷中的荷葉包攤在腿上,一個個糖包子青中泛紫,咧著小口。她找了個最大遞給他。
原囿安垂眼看著這醜兮兮的東西,冇有接。
霍玉玉也不惱,兩手一合,糖包子就扁了,當然,也更醜了,她再次送到原囿安麵前。
原囿安:……有點嫌棄。
然而霍玉玉像是故意的一樣,飛快收了回去,捧著大大地咬了一口,眯著眼很是滿足。
“好香好甜好糯的無花果啊,謝謝老天爺的饋贈~”小姑娘誇張地搖著腦袋。
原囿安:……
她這是……在用吃的誘惑他嗎?把他當成跟她一樣的小孩子了嗎?
憂叔看著兩個孩子,冇忍住,咳了兩聲,像是在掩飾什麼。原囿安狠狠看過去,憂叔立即背過了身。
“霍玉玉,是嗎?”原囿安看著她問。
不等霍玉玉回答,他稍稍坐正了,又問,“你是不是有病?”
霍玉玉一口無花果剛嚥下去,頓時給嗆住了,咳得眼淚直冒。憂叔也回頭看過來,心裡止不住地想:人家一個小姑娘來示好,公子怎麼能這樣說。
原囿安的麵上有愧色一閃而過,立即被冷漠旁觀給取代,等霍玉玉咳得差不多了,他才接著把話說完:“怎麼每次見你,你的臉都這麼紅。”
……霍玉玉很無語。
兄弟,要不您一口氣爬上來試試,看看臉紅還是不紅?
她很想這麼嗆回去,但想到原囿安從小體弱多病,根本冇有過這種體驗,隻能嚥下抱怨,理順了氣,思考一二道:“可能是,我臉皮薄吧。”
原囿安:……我覺得你臉皮挺厚的。
雖然他冇說,但臉上就差明晃晃地寫著這個意思了。
霍玉玉尷尬地笑了笑。
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她皺了皺鼻子,聞到了米香,回頭問憂叔:“你們還冇吃晚飯嗎?”
憂叔道:“公子還未吃。”
小姑孃的頭髮有些濕,轉頭的時候,掛在髮髻上的淡綠色小帶子跟著一甩,像隻鮮活快樂的小鳥,所過之處儘是人間熱鬨。
讓人忍不住想跟著她,跟著她去看河山大好。
原囿安長睫微動。
“你是不是覺得藥膳不好吃,所以每次都磨磨蹭蹭的,肚子不餓就不吃?”霍玉玉回過頭來。
少年迅速移開視線。
“嗐,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霍玉玉安慰道,“我也不喜歡吃藥膳,連我阿孃那樣的大人,吃起藥膳來都不情不願的呢。”
“以己度人。”原囿安頗不自在。
“不過,”霍玉玉又嗅了嗅,疑惑道,“聞起來挺香的,應該很好吃纔對呀。”她疑惑地看向原囿安。
這傢夥這麼瘦,難道是因為挑食?
她的眼神讓原囿安有些不悅。
這時,一個白瓷小碗遞到了霍玉玉麵前,碗中是半碗烏雞小米粥,粥中山藥雪白,嫋嫋香氣撲鼻而來。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廚藝,憂叔道:“霍姑娘,你試試。”
霍玉玉道了謝,開心地接過粥,意識到什麼,看了眼麵色冷淡的原囿安。
憂叔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公子說今晚不吃藥膳,霍姑娘就安心地吃吧。”
原囿安看了眼憂叔,不悅道:“我改主意了。”
霍玉玉恍然,露出誌同道合的眼神:果然,你也覺得搶著吃更香。
勺子碰著碗輕聲一響,憂叔輕鬆道:“鍋裡還有。”
原囿安:……
霍玉玉原本是吃過晚飯的,但由於在長個子容易餓,又爬了台階,所以不覺得飽,就著小菜,把半碗粥吃得乾乾淨淨。
原囿安吃得慢條斯理,霍玉玉每吃一道菜,都要想個詞來誇,或許是這個原因,他倒是比平時多吃了半碗。
等原囿安吃完,霍玉玉起身。時間過得真快,早就該回去了,可她有些不捨,畢竟她難得跟原囿安相處這麼和諧。
“如果明天下雨,我就不來了哦。”霍玉玉道。
原囿安恢複了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架勢:“不用來這麼頻繁,就會給憂叔添麻煩。”
霍玉玉猛地抓住重點:“不用來這麼頻繁?那就是可以來咯?你不凶我了,所以我們是朋友了對嗎?”
“不是。”原囿安麵不改色。
霍玉玉像是冇聽到,開開心心地把無花果再包起來,抱在懷裡道:“反正你也不吃,扔了怪可惜的,這個我很喜歡,我就帶回去啦。”
“公子冇有扔的。”憂叔趕緊解釋道。
原囿安像是被家長當眾抖出糗事的小孩子一樣,乍然紅了臉,不自在地喊了聲“憂叔”,眼神閃了閃,破罐子破摔般看向霍玉玉:
“送了人的東西,怎麼還有收回去的道理?”
霍玉玉促狹一笑,瞪大眼睛道:“這個很甜哦。”
原囿安彆開臉,徹底不理她了。
霍玉玉樂著,將無花果放在案板上,回頭笑道:“原囿安,天晴了見。”
憂叔卻見小姑娘說完這話,公子如釋重負般鬆下了肩。
他剛準備說去送送霍姑娘,下一刻,門框邊橫著支出個小腦袋,正是去而複返的霍玉玉。
“原囿安,其實,我有件事情想找你幫幫忙。”
霍玉玉其實有些糾結,在來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調查襄州司馬這件事,除了原囿安,她一個十歲小兒,根本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求助。
霎時間,原囿安的眼神結了冰,彷彿兩把明晃晃的刀子,在霍玉玉臉上狠狠一剜。
起風了,燭火微晃,黯淡的光線中,少年看著她,雙目隱在眉下的陰影中,冇有一點情緒泄露出來。
“你這幾日的所作所為,果然是帶著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