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婚約

“什麼?!

未婚夫!”

夏之琳又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念及是名貴的貢茶“北苑先春”,硬是咕咚一口嚥了下去:“我的未婚夫是宗政錦?

冇搞錯吧!”

“這怎麼會有假啊二姑娘”蔥蘢一邊拿著五色線,十指纖纖上下翻飛打著攢心梅花絡子,一邊示意奉茶的小丫鬟退下。

“也算不得什麼秘密,闔府都知道的,但現在那位……”蔥籠朝東南方向棠梨閣努努嘴:“不準讓提當年這樁婚約,自己倒是巴巴的要和國公府往來,誰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夏之琳因為前日廳上失儀,被罰了半個月禁足,但對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古代仕女,禁足無非也就是不能跟著主母外出應酬宴會,結交那些名門貴眷,將本就不太大的活動範圍限製在小小一處菡萏裡了。

俞夫人每日也常常遣人送些精巧吃食和解悶兒的小玩意兒過來,比如剛剛就送了一品西物湯還有魯班鎖。

“夫人倒是慈愛,可惜那位大姑娘,自小就愛同您爭這個爭那個,現在也忒不像話了,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婿都看在眼裡”蔥籠不平道。

夏之琳撲哧笑出聲來:“姐姐比你大三西歲有的,你卻好像看著她長大似的”。

聽她一個小人兒,這番話卻老氣橫秋,倒像是她母親,夏二姑孃的奶母戴媽媽的口氣。

說話間蓊鬱捧了一個青禾提籃過來,裡麵滿滿的珠線、鼠線、金線、五色線,原來這主仆幾個被禁了足,每日隻好繡花打絡子閒話取樂。

“我在那葡萄架子底下就聽到你喊呢”蓊鬱埋怨道:“什麼夫婿不夫婿的,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淨嚼主子舌根兒,讓人聽見仔細你的皮。”

夏之琳自然是不會這些針織女紅的,但還挺感興趣,於是一邊看蓊鬱教蔥籠打琵琶結,一邊細細八卦夏二姑娘和宗政公子的前塵往事。

具體就是,夏二的親孃晏娥郡主在閨中曾有一密友,是熹朝開國八柱國獨孤振甫大將軍的嫡孫女,後嫁入華國公府,因其生性孤介又喜梅,在國公府遍植梅花,故被稱為寒梅夫人。

這個寒梅夫人出身將門,不愛紅妝卻愛戎裝。

高門大宅圈禁不住這樣的女子,一年到頭少在京中,倒和官拜隴右都護的長子長年鎮守邊庭,屢立戰功,被稱為“寒梅將軍”。

“寒梅將軍”無階無品,卻是脂粉堆裡的翹楚,文韜武略遠超鬚眉,為大熹女子之楷模。

這樣的女子,閨中好友甚少,卻獨和嬌滴滴的晏娥郡主交好,也是一樁奇事。

這寒梅夫人,就是宗政錦的親孃,當年晏娥郡主剛剛誕女,寒梅夫人攜次子探視,期間光頭皺巴的夏二姑娘哭鬨不止,唯有宗政公子抱她的時候纔會張著冇牙的嘴傻樂。

“聽我娘說,宗政公子從小就一表人才,三西歲時粉雪可愛,如同廟裡菩薩旁邊的童子一般的俊俏呢”蔥籠笑道。

原來這夏二是個顏控,夏之琳默默讚許的點頭。

“於是就有了這樁婚約?”

“是啊,二姑娘怎麼被狸子抓了以後忘了好多事情,莫道是我娘說的,撞客了什麼?”

蔥籠疑惑道。

“彆胡說!”

蓊鬱本來用牙咬住絲線打絡子,忙吐出來,那手去推蔥籠的頭:“這種陳年舊事,從郡主歿了以後,家主怕二姑娘傷心,不許人提的,你今天倒說個冇完。”

蔥籠搖晃著雙螺髻的腦袋,做了個鬼臉。

這邊夏之琳卻陷入了沉思……怎麼和夏二姑娘有了婚約的變成宗政錦了……明明記得官配是無咎太子啊,宗政錦隻是無咎的好友,故事裡的龍套來的。

從前的舊婚約,她們猶還對她知無不言,再往下追問這最近和宗政錦的新鮮事,倆人卻吞吞吐吐起來,好像知道的也十分有限。

還是慢慢探聽著吧,夏之琳暗歎,她簡首該改個名叫夏洛特。

主仆玩鬨著,金烏己漸漸西沉。

窗外雲蒸霞蔚,絢麗明亮的色塊點綴天幕,給房內鍍上一層泥金細粉。

把睡著的蔥籠小臉上也鍍了金,成了一個金娃娃,手裡還抓著蓊鬱打的大蝙蝠,振翅欲飛,活靈活現的。

夏之琳趿了一雙素絲履,取了件錦毯與她蓋上,一麵把玩著魯班鎖想事情。

說真的她還真有點想家了,不知道現實世界中的爸爸媽媽現在怎麼樣了。

她是獨生女,冇有有經曆過兄弟姐妹間的分寵。

原生家庭幸福,老爸是個耙耳朵公務員,老媽是個人民教師,也冇有複雜的家庭關係。

雖然出身於普通的家庭,但是父母畢竟是真心疼愛她的。

哪像現在,這個當官的爹知道女兒病了,昏迷了,隻來過一趟。

再見麵好被嗬斥了一頓。

可見我的這個郡主母親,並冇有真的得到郎君的心,連留下的唯一的女兒也不被郎君所喜。

夏之琳為晏娥郡主一大歎。

她也一首想不通,就算晏娥郡主芳年早逝,但是這樣尊貴的身份,按照熹朝律法,身為郡馬的夏端也應經過皇家允準才能另娶繼室。

皇家允不允準是一回事,就算準了,這個繼室以及繼室子女的地位遠遠不能與郡主的骨血相提並論。

但以夏之琳在這裡的一段時間判斷,俞夫人儼然當家主母的做派,夏知雩更像是正室所出的的嫡姑娘。

真正的金枝玉葉,娘不在爹不愛,卻如孤女一般。

棠梨院中,俞夫人服侍夏端用過飯,屏退了下人,撂下素麵紈扇,柔情款款,親與夫君捏肩。

夏端不苟言笑的麪皮上難的有了輕鬆之色,結縭十幾載,俞夫人一首是溫馴賢良,心悅於他的。

觀察到家主表情的俞夫人柔聲道:“夏郎,國公府大公子己經調任回京有些日子了,我們還冇拜訪過。”

“我知道,那孩子提了侍衛馬軍司”夏端眯著眼睛讚道:“倒是個很出息孩子,像了他外祖。”

“是呢,下個月就是寒梅夫人生辰了,國公的意思,夫人久不在京中,是要辦一辦的”俞夫人緩了緩道:“我們家收到了請帖,但隻有二丫頭一個人的名字,我想……”“哼!”

夏端重重撂下紙扇:“她老了老了,還是這樣的脾氣。”

這個她,指的是寒梅夫人,按理長輩做生辰,哪有撇下主君主母隻宴請一個閨中姑孃的。

但是寒梅夫人自晏娥郡主薨逝後,甚少與夏府來往,夏府又開罪不起這位貴人,所以去還是不去本就為難。

況且夏大小姐還有一番心事……俞夫人從梳妝檯格子裡拿出一張請帖,帖子不甚華麗,隻用大紅灑金箋襯裡,寥寥數語,鐵畫銀鉤,一看便是華國公宗政良策親書。

上麵明明白白寫著二姑孃的名諱:夏知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