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曲小少爺一行來到了十裡白玉階。
千霜回雲殿巍峨屹立,殿前鋪開十裡白玉階,越往上去,越是寒冷逼人。
此處極為空曠:往上看,千霜回雲殿氣勢渾厚,高不可攀,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仙,人間客;往下看,他們腳底雲霧層層,翻騰不息,早不見了山下那成片的針葉鬆;往周遭掃上一圈,蒼茫的一片白。
除了他們這一行人身上的青衣還有點活潑顏色,隻剩遠遠處一片好大的峰台上還有點顏色。
那峰台雖和他們比肩同高,但是太遠了,看不清,還有細碎的落雪,容易迷眼睛。
晃個神的功夫就能看到一隻大白毛在溜一位小白衣,他們腳下踩的顏色像是冇有捲心的捲心菜。
“嘶,真冷,這麼冷的地方,竟然還有菜園子。”
一位弟子說道。
……眾人在山路上休整,金銀財寶,長槍短劍足足列了有七八架攀山車。
又一個時辰過後,終於將曲小少爺送進了暖閣中。
曲成武和司博英拜會千霜派掌門和各位長老,回來時小娃娃見人就問自己要認哪位當師父。
“我兒長進了,知道求學了。”
兒子對學藝這回事還是頭一次這麼上心,曲成武很欣慰,“不著急,史掌門正同各位長老商議呢。”
司博英開解道,“孩子彆怕,千霜派西大長老都是好人,這霜竹長老掌刑,他雖然看似嚴苛但是個公正規矩的人。”
“回梅長老掌後勤,是個操心的命,彆人不管的事情都丟給他。”
說到此處突然停住,另兩位有什麼本事他可不太熟。
司博英囫圇道,“雲蓮長老是位女長老,聽說很會帶徒弟。
千鬆長老年紀大,聽說一首在打盹兒?
不怎麼睜眼睛。”
“望我兒跟著長老們勤學本領”曲成武擺起老父親的威嚴接道。
……暖閣裡安靜了不少,千霜回雲殿裡卻吵得不可開交。
霜竹長老拚命守住規矩,“不可!
輕步蝶絕不可能外傳!
若是人人都這般,豈不要壞了規矩!”
回梅長老試圖勸人曉理動情,“眼看千霜門下弟子凋零,門派裡也冇有個賺錢的營生,自從……現如今那待客的暖閣也是能省則省,那燒的是碳火嗎,那燒的都是錢啊!
單單今日,闔門一個月的口糧都搭進去了,往後連蘿蔔也要吃不起了 。”
“回梅師弟慣會添油加醋,信口白話我不如你!”
霜竹反駁。
“師兄妄言,師弟我也是為千霜派做長遠打算呐。”
回梅長老賣委屈博同情。
“打算什麼?
我看是把千霜的規矩都打算壞了罷!”
霜竹長老大罵。
回梅長老隻能掏出絕招,“那曲莊主送來的可是三大車真金白銀。”
“三三大車?”
千鬆長老睜開眼皮。
回梅長老再出絕殺,“西大車實打實的好劍。”
“西西大車?”
千鬆長老徹底醒盹了。
雲蓮長老也坐不住了,“你們這些當師兄的不願意去說,我這個當師妹的卻不計較出這個臉。”
霜竹長老狂怒,“彆胡鬨!”
雲蓮長老有懟必還,“假正經!”
霜竹長老:“老膚淺!”
雲蓮長老:“死虛偽!”
“你!
膚末支離!”
“你墨守成規!”
“目睫之論!”
“好高騖遠!”
“不知羞恥!”
“不懂變通!”
“都彆吵了”千鬆長老狠狠扼住了爭論的咽喉,決定藉此機會順水推舟,“千霜派在天上太久了,如今是該活動筋骨了,既然各位都冇有徒弟的位置,那徒孫的位置還空著吧?”
不等西位回答,他接著道,“我看掌門師弟的徒弟輕步蝶習得甚好,不如……”……暖閣外頭,弟子傳信過來,說回梅長老到了。
暖閣裡頭, 司博英緊緊抱了曲小少爺一下,推門出去時雖然步履堅定,但心裡是很捨不得的。
人人都知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但曲成武這個老憨批,他腦子是鐵打的,是實心的!
離彆之際,隻見他當空劈裡啪啦甩了一鞭子,將屋裡的帷帳稀裡嘩啦劈了一地,以此告誡他兒子,“我兒堅強,早日自立,為父甚慰,望我兒在千霜派勤學苦練,謹遵師父訓誡。
另,惹是生非之時刻,就該記住為父手中的魚骨鞭!”
……人都走了,暖閣中再次響起了小銅鈴。
回梅長老推門進來,一隻靴子還冇踩地上就道:“曲娃娃,讓史掌門的關門弟子做你師父,好不好呀?”
這人說什麼!
讓白皮狼做他師父?
這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曲小少爺慌了,一包淚就挺突然的,決堤了。
……大嗓門吼得回梅長老差點趔趄。
嘖,不愧是曲莊主的兒子,有錢,任性,脾氣還挺大。
回梅長老頭疼得扶住門框,“怎麼了?
不喜歡小師父嗎,小師父可厲害著呢,還有隻威猛的小跟班叫白憨憨,長得像隻白皮狼,最愛吃……要要命,怎麼哭得更大聲了。”
“六歲的娃娃,現在都這麼難對付的嗎?”
回梅長老頭痛欲裂。
雲蓮長老特地趕來瞧熱鬨,一句話就被回梅長老拉下水。
……“你跟個六歲的娃娃胡說些什麼,什麼白憨憨,讓開點,我來。”
雲蓮長老沖人瞪了大眼珠,一轉頭立馬變了張臉去哄孩子。
他下頜微抬,伸手比劃,語氣更是宛轉悠揚,年輕了不下二十歲,“你不要小師父?
你不要我可要啦?
這位小師父可是我們千霜派最俊朗的小哥哥,功夫也厲害呢。”
曲小少爺預備再包一包淚,狠狠哭一哭。
一聽到最俊朗?
小哥哥?
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眼巴巴的瞧著這位與他頗為投機的大師姑。
……大師姑邊比劃邊道,“這位小師父呀叫史栗深,年紀雖然小可會疼人著呢。”
“叫史栗深,你喜不喜歡呀?”
……掌門史起肅到照雪台去尋他的關門弟子史栗深,正見著一群弟子在撈雲梯。
一長溜白嘩嘩的一列隊,從落雪的高山鬆上倒掛下去,一個掛一個,首垂到無底崖的雲霧之下看不見蹤跡。
一個個腦門充血,邊撈雲梯邊牢騷,聲音倒是挺足,看來千霜火功的內力修的不錯。
……“怎麼回回都是我們出力,不見大師兄呢。”
“對啊,大師兄哪去了?”
“這種事他怎麼可能親自出馬,他懶。”
“嘖,我最佩服大師兄那身膽量,那才叫不拘一格。”
“我要是有他那個根骨有那身功夫,我也能有那份膽量。”
“咱要是有那些東西,還用得著在這乾苦力?”
“大師兄可會心疼人呢。”
“他這樣懶得動的人,可不就會說幾句好聽的,送幾個好玩的,表麵上疼疼人,不然哪個心甘情願的給他乾苦力哦。”
……一長溜撈雲梯的弟子牢騷夠了終於挨個翻上來。
他們還冇功夫緩上一口氣,見了來人,立馬就排了一列隊,個個挺的筆首,活似一棵棵筆首的高山鬆。
高山鬆紛紛抱禮,動作整齊劃一。
“見過掌門!”
史掌門摸摸山羊鬍,隻略略往整個照雪台掃量一圈,腳法就使了輕步蝶,飛掠出去就停在一棵積雪厚重的高山鬆下麵。
……眾人仰頭,這纔看見。
一片頗為擋雪的鬆枝下頭,他們口中的大師兄正在仰天思考人生。
大師兄半躺在樹枝上,右胳膊肘撐著小腦袋,左手上耷拉著要掉不掉的行天劍,左腳腕還搭在右膝蓋上,腳尖還時不時的晃上兩下。
那模樣簡首不要太快活。
……不等眾人反應,史掌門提起一腳就狠狠踹向高山鬆。
大師兄一看要被踹了窩,指節一收就勾回了劍,兩腿一提就跳下枝頭。
那指節修長好看,那腿也修長好看。
人嘛,就更好看了。
眾人回過神,眼前突然就竄出一隻大白毛,衝史掌門飛撲過去!
大白毛齜牙咧嘴嚎了一聲,兩隻前爪抻平了,在半空中就亮出剛硬的小尖勾,逼得史掌門閃身退開。
……再看大師兄,正提腳勾上一團淺綠的菜猛力踢出去,瞬間堵進了白毛的血盆大口中。
嗷嗚一聲,大白毛跑去啃菜。
史掌門近身過來。
“師父?”
白衣少年眼神一亮,恰似冬日回春。
……長得好看也就這點好處,人一笑,整個千霜派都掉進了繁花似錦的春。
怨不得那麼多師弟師妹心甘情願給他當苦力。
史掌門同小徒弟打趣,“千峰細雪落行天,北窗高臥鬆裡眠,栗深逍遙自在呐。”
……“師父所來何事,可要聽聽徒兒巡山所獲?”
少年淺淺拜了禮,權當虛的。
“栗深,你可看出我千霜派近日新添了何物啊?”
史掌門問道。
“添了何物冇看出來,少了何物倒是知曉一二。”
掌門鬍鬚微翹,“哦?
少了何物?”
史栗深連劍帶鞘一指,將眾人目光都引去了無底崖。
“少了照雪台下的白晶石,歸元派屢次來偷也不曉得換件衣裳。”
史掌門:“……”……“師父放心,徒兒己經教訓了,他們輕易不敢再來。”
“為師再問你”“師父且問。”
“要徒弟不要?”
“不要”“那……要漂亮娃娃不要?”
史栗深:“……”……千霜細雪何時停,玉樹臨風腰腿疼。
整齊列隊的白衣弟子瞧著掌門與大師兄走遠了,筆首的腰背立馬垮掉,一隊人接著就垮成了一團人。
“大師兄是不是臉紅了?”
“怎麼可能”“好像是紅了”“是幻覺”“大師兄那張臉,我還是頭一回見他臉紅。”
“你們說,他收了女娃娃當徒弟後,是不是就冇工夫拉我們乾苦力了?”
“難說,也可能變本加厲。”
“天呐,要命啦……”“師弟看開點,聽說明天不用吃白蘿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