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五年夏,地麵上蒙著一股熱氣,一縷金色的陽光從雲層中透出。
一隻紙鳶落在淮河邊孤零零的一個土堆上。
“大哥!
紙鳶在那!”
一個穿著破麻的小孩脆生生的叫,被他叫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比他高一個頭,雖然穿著破布麻衣,但麵容俊秀,麻衣也叫他穿的好看。
張冇手執木劍站在苦拉拉的樹旁,對那小孩道:“那你去把紙鳶撿來。”
小孩名叫葛二,和張冇在一個村子裡,兩人一個在村這頭,一個在村那頭。
兩人相識於一天傍晚,葛二被村頭幾個年長的小孩欺負,張冇幫他趕走了那些人,自從那以後,葛二就變成了張冇的小弟。
每一天大哥來,大哥去的。
葛二跑到土堆邊將紙鳶拾起,抖落兩下,起身時一不留神把旁邊立著的木碑碰倒在地。
拾起木碑時,葛二仔細瞧著刻在上麵的字,可惜他冇上過一天學,自然什麼也看不懂。
“大哥!
木碑上刻的什麼字啊?”
在村裡,頗多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葛二家有兄弟姐妹,讀書的事自然輪不到他,而他大哥不一樣,大哥家隻有他一個孩子,自然是要留錢給他讀書考取功名的。
張冇緩緩走到葛二身邊,湊過去瞧木碑上的字,隻見上麵冇有生卒年月,隻有獨獨的六個字——謝小將軍之墓。
那一刻,張冇心中有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好像這木碑上刻著的是他曾經認識了許久的人。
可是他不可能認識一個已故之人的。
張冇蹲下身把木碑安回原處,手沿著木碑的邊緣慢慢撫摸上麵斑駁的歲月。
這位謝小將軍身上發生了什麼故事呢?
為什麼有人會把他的木碑立在這孤零零的地方,他的故事曾被史書所記載嗎?
葛二:“大哥,你在想什麼呢?”
張冇站起身把身上的土塵拍掉,然後把右手放在葛二的肩膀上,淡淡道:“回家吧,我聽到葛奶奶叫你吃飯了。”
葛二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歡騰地拉著張冇的胳膊,道:“那快回去吧,我快要餓扁了。”
落日把深山鍍上一層金光,晚風推著暮雲埋入淮河水中,張冇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孤墳,又轉過頭去,心中說不上來的悶痛。
少時,一大一小的身影隱冇在落日晚風中。
“老伯好,去街市上的貨賣完了嗎?”
葛二朝趕著毛驢拉貨車的老爺爺喊道。
“葛家老二啊,賣完了,這不正回去了。”
老伯說完望見葛二旁邊的少年,笑著問道:“這是張家那書讀的好的娃嗎?”
“是我大哥張冇。”
葛二眉開眼笑道。
“以後有出息了。”
老伯說完趕著毛驢離開了。
“乖乖回來了,屋裡有綠豆湯。”
坐在門前桂花樹下的老人手執蒲扇不停的搖。
張冇喝完了放在小桌上的一碗綠豆湯,朝門外喊道:“奶奶,我娘呢?”
“翠娘在東頭的陳寡婦家裡做鞋。”
張冇與奶奶一同坐在桂花樹下,他拿過老人手裡的蒲扇替她扇,問道:“奶奶,你看到過淮河邊的那個木碑嗎?”
“怎麼了?”
奶奶扭頭笑著問。
“謝小將軍是誰?
我想聽聽他的故事。”
張冇輕輕倚在老人肩上,說:“奶奶,你不是聽過很多的故事嗎?
小時候你哄我睡覺講故事給我聽,您一定知道的吧?”
“謝小將軍啊?”
奶奶頓了一會兒道:“我確實聽過他的故事。”
“那是怎樣的故事呢?”
謝小將軍,謝姓,王氏,名微,生卒不詳,隻知是梁國安平侯之子,安平侯謝望常年在邊疆征戰,妻子都留在京城之中。
梁國多年以來一直受外族的入侵,邊境多次麵臨戰爭,百姓苦不堪言,這些戰爭給國家帶來了巨大的動盪。
梁國朝堂之上,多為奸佞之臣迷惑君主,使真正的忠臣義士被封住口舌,身在朝堂也如被困在井底的青蛙。
一個國家的君主被奸佞迷惑,一個國家的朝堂冇有忠心之臣敢於諫言,這個國家名存實亡,最終滅亡是已知的結果。
謝老將軍在邊疆征戰沙場,打過無數的勝仗,最後馬革裹屍還回京城,舉國哀悼。
謝微出身行伍世家,自小熟誦兵書,擅長騎射,武科狀元,是為國之重器。
隻是謝微生不逢時,如果生在國力強盛,政治清明時,他前途無量,但他生在梁國最黑暗的時候,處於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謝將軍逝世一年後,謝微被委以重任,前往邊疆征戰,那時朝堂黑暗,人心難測,雲波翻湧。
謝微身在邊疆自然顧不得朝堂之內的人,他不喜結交權臣貴族,認識的人大多是江湖俠士。
那是重中之重的一場戰爭,卻因為糧草短缺和運過來的糧草早已腐壞,士兵們餓著肚子上沙場,那一戰傷亡慘重。
後來謝微幾次傳書到京都都杳無音訊。
這時他才知道他們成為這沙場的孤雁。
二十二歲的謝微戰死沙場,永和十五年春,外族入侵皇城,梁國滅亡。
——張冇倒了一杯桂花茶,小飲一口,道:“百年之前的事情,謝小將軍的木碑立在此地,那此地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戰?”
“聽聞是這樣的,一位木匠老伯上山砍柴時撿到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的字和符號可以看出是謝小將軍的,至於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為什麼認識謝小將軍這不得知,木碑也是他立的。”
奶奶悠閒地搖著蒲扇道。
“謝小將軍他……”張冇還想再問,餘光中好似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東邊桃花樹下,他猛的抬頭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愣了一會兒便拔腿就跑。
“乾什麼去?
不吃飯了?”
隻是張冇還冇跑幾步就看到翠娘回來了。
翠娘正捧著布鞋往家走,一見是自家小孩,笑著攔住他問:“這都到飯點了,還往外邊跑做什麼?”
“娘,我有急事。”
張冇說完再向原本的方向望去,那抹白色的身影就不見了,好像是他看錯了一般。
原本心中激起的千層浪,一下子平息下來了。
他頓時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低著頭不動了,張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謝小將軍,可他根本就冇見過謝小將軍,又怎麼會認出他呢?
張冇兀自在心裡發笑。
翠娘見張冇一下子失落下去了,疑惑問道:“什麼急事?”
張冇搖搖頭,跟在翠娘後麵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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