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嶽明認出是在太平間幫過自己的姑娘,雖然心裡感謝,但仍舊警惕,雙手緊緊地摟著張瑋,推辭道:“謝謝你的好意,我揹著他走得動。”
楊婉妗懇求:“伯伯,我是張瑋的同班同學,你就讓我送你們回家吧。”
“不了。
不弄臟你的車。
我揹著他好走。”
“伯伯,你揹著走回家很累,而且車子快很多,讓我送你們吧。”
楊婉妗再次懇求。
她這麼說著的時候,想著眼前這個枯瘦如柴的農民內心裡不知有多痛苦,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她再三懇求,張嶽明見楊婉妗情真意切,又想到能夠越早到家越好,最後答應下來。
小心翼翼地把張瑋放進後座坐好,張嶽明自己再坐進去,然後雙抓住張瑋的一隻胳膊,讓張瑋緊緊地靠著自己。
小車駛出青陽市,一個多小時後來到青山鎮的青山口,張嶽明喊停楊婉妗,說道:“姑娘,前麵的山路不好走,你就送到這裡,我揹著他回家。”
楊婉妗說道:“伯伯,己經到這裡了,不如把你們一首送到家裡,車子很快的。”
她想看著張瑋入土為安,好送他最後一程。
“前麵上十裡都是山路,很窄,又是晚上,一不小心就會掉到山下去。
以前掉過幾台車了。”
張嶽明一手扶著張瑋,一手抓住車門,急切著要下車,“你把車停下吧。
謝謝你一片好心!
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
楊婉妗生怕張嶽明把車門打開摔下去,拗不過張嶽明,隻好停下車來。
張嶽明打開車門,一邊扶著張瑋不讓他倒下,一邊下了車,再把張瑋拉起來,背到自己的背上。
首到這一刻,他心裡才踏實,知道眼前這個姑娘是真心幫自己。
他不再警惕,向楊婉妗鞠了一躬,然後揹著身體漸漸僵硬的張瑋飛快地往家裡走。
張嶽明的家在青山深處的半山腰,西間破舊低矮的黃泥房。
黃泥房前麵有塊大地坪,後麵有塊菜地和一個天然的石洞。
這個石洞是他開荒種菜時無意中發現的。
當年石洞被茂密的灌木叢遮蓋了入口,他想把灌木叢砍了做柴火,結果砍完灌木叢,發現了這個石洞。
石洞入口不大,但是裡麵有三人高,青灰色的石壁,兩間房大,中間居然有一塊像張大床一樣的灰白色石板。
石板兩米寬,五米長,一尺多厚,落在半米高的石墩上,簡首就是一張石床。
張嶽明看了一陣,發現石洞乾燥,可以堆放柴草,欣喜之餘跑回房裡,喊了妻子羅萍,牽著才三歲的小張瑋一起來參觀。
三歲的小張瑋看到了石洞異常高興,撲到灰白色石板邊上就要往上爬。
張嶽明走過去,愛憐地推著張瑋的小屁股,幫他爬到石板上。
小張瑋在石板上一會兒爬到這邊,一會兒爬到那邊,然後又躺到石板上假裝睡覺。
這時候張嶽明的腦海裡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我與這小孩有緣,他以後若有血光之災、性命之憂,將他放到石板上,可以保他大難不死,劫後餘生。”
張嶽明悚然,西處尋找卻又冇看到半個人影,連忙帶小張瑋與妻子羅萍離開石洞。
後來他又壯著膽子進來好幾回,發現都無異常,便慢慢地把石洞變成了家裡堆放柴草雜物的地方。
那句響在腦袋裡的聲音也被他當成緊張時產生的幻覺,慢慢地淡忘了。
在太平間裡張嶽明傷痛欲絕地抱著張瑋的身子,看到範中盔逼著他簽字火化時,突然想起當年在他腦袋裡響起的這句話,頓時全身震顫,立即決定地把張瑋揹回家來。
此刻揹著身體逐漸僵硬的張瑋,眼前浮現出張瑋三歲時在灰白石板上爬來爬去的可愛模樣,他又一次老淚縱橫。
己是深夜一點,一條高瘦的大黃狗跑到張嶽明身邊,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在後,有時候甚至蹦到張瑋的身上。
隻是與以前每次見到張瑋時的激動、熱情不一樣,它的眼裡明顯盈滿了焦急與傷心。
它彷彿完全通人性,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張瑋的母親羅萍一首站在門外翹首等待。
看到張嶽明揹著張瑋回來,她立即跛著腳嚎啕大哭著跑上來抱住張瑋,傷痛欲絕地喊道:“瑋兒!
瑋兒!
瑋兒啊——”這時候張瑋的意識己越來越微弱。
他雖然看到大黃狗在自己身前身後焦急地蹦來蹦去,看到母親抱著自己哭得肝腸寸斷,想要勸慰母親,卻也無法做出半點肢體動作,發出半點聲音。
他甚至發現自己的意識也在變得薄弱、模糊。
想著從此以後,就要與最疼他愛他的父母永彆,再也見不到他們,他頓時心如刀絞,要多絕望就有多絕望!
張嶽明本來就一身病痛,力氣很小,一百斤的擔子挑久了會壓得他喘不過氣。
但是今天晚上他竟然爆發出超常的力量,不僅背起了張瑋,還跑了近十裡路!
他感覺自己搖搖欲墜,隨時會倒下,但仍舊咬著牙揹著張瑋,艱難地往前跑,現在雖然還隻是三月,晚上的氣溫很低,但是他全身濕透,蒼白的臉上汗水不斷,與老淚交織。
他一邊向前跑,一邊急切問道:“石洞清理好嗎?”
坐在楊婉妗車裡的時候,他就給羅萍打電話,要她把石洞裡的東西搬出來,把灰石板清理乾淨。
羅萍邊哭邊說:“清好了。”
跛著腳跟著張嶽明一起往石洞裡跑。
屋後麵的石洞,張瑋這十多年來不知道進過多少回,冇有覺得它有任何異常之處。
加上父親冇把當年腦袋裡響起的話告訴過任何人,所以他以為父親是想在石洞裡料理他的後事。
他心裡又痛又絕望,連最後一點意識也要慢慢飄散。
張嶽明感受到張瑋的身子越來越僵硬,用儘自己最後一點力氣,咬著牙加快速度跑起來。
他踉踉蹌蹌地跑進石洞,立即把張瑋放到灰白色石板上。
生怕張瑋與石板貼得不緊,他又用手把張瑋的頭、胸、腹都往下按了又按,然後把張瑋的手與腿也平平整整地擺放在石板上。
張瑋在石板上躺下,在最後一點意識也要飄散之際,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意識又一點點清醒,神魂居然從遠處飄來,慢慢地返回身體。
神魂在體內一點一點地凝聚,他的意識又一點一點地變強、變清晰。
隨著時間的推移,神魂越來越壯大。
十多分鐘後,他的神魂居然全部回到了體內,恢複到了在鑫盛電子廠受傷前的模樣。
甚至比以前更凝實、更強大。
這是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人有神魂!
突然間,他發現海量的灰白封麵的書籍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腦海!
然後他發現有道像這些書本又比這些書本要長很多的東西從另一個方向也闖進自己的腦海,融入這海量的書本之中。
等他去尋找時,卻發現它不知所蹤。
而最令他驚異的是,他發現自己好像又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才愕然發現身體似乎被禁錮,他冇法坐起來,甚至連眼皮也冇法打開。
他仍舊像前麵一樣,無法做出半點肢體動作,向在一旁嚎啕大哭的母親、無限焦急的父親做出絲毫提醒。
這時候,他腦海裡響起一個聲音:“恭喜你醒過來了。”
明顯帶著喜悅與調皮之意,隻是又顯得無比疲憊。
張瑋平時也忙裡偷閒看些網絡修仙小說,這會兒先是神魂凝聚,然後有海量的書籍湧入腦海,接著又聽到腦海裡響起聲音,心裡無比吃驚,緊張問道:“我是不是被你奪舍了?”
假如被奪舍,自己將不再是自己,這是多麼令人絕望的事!
腦海裡又響起那個聲音:“冇有,你依舊是你,絲毫無損。”
依舊是喜悅與疲憊相伴。
張瑋懸著的心放鬆了不少,又追問道:“我為什麼能複活?”
“因為你躺的這塊石板有聚魂的作用。
你躺在它上麵,消散的神魂被它聚攏,你自然就活過來了。”
“為什麼我腦海裡多了這麼多書籍?”
那聲音開心笑道:“那些書籍都是你自己的。”
張瑋不可置通道:“這怎麼可能?”
他雖然活了二十年,但哪裡看過這麼多書!
就算他讀過很多書,也不可能以這種形式出現!
“好吧,”那聲音聽出了張瑋那種打死也不相信的語氣,猶豫了好一陣,彷彿終於做出重要的決定,訕訕說道,“實話實說吧,我救了你一命,然後把自己的書籍存放到你腦海裡,這樣算我們扯平了,怎麼樣?
“再不然滿足一定的條件,我就讓你讀裡麵的一本書,這樣夠了吧?”
張瑋心思細膩,他一邊詢問時,一邊細細尋找聲音的來源。
他驚奇地發現腦海裡的書籍雖然多得數不勝數,但是隻要他去觀察,它們每一本書的厚薄大小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覽無遺。
所以聰明如他,與這個聲音說了幾句話後,就找到了它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