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吧門口那塊簡陋的小地方此時堆滿了人,樓梯口擠著十幾個人,仰頭看熱鬨。
沈遇禮藉著身高優勢一眼瞧見被堵在裡麵的溫溪,烏黑的頭髮有些淩亂,臉上是氣憤和惱怒,那雙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睛也布著些許無措。
而正前方一瘦條男人高舉著她的手機,一副氣人的模樣,周圍人都掛著看戲般的笑臉。
他心頭一瞬火氣,沉著臉扒開眾人,握住溫溪的手拉到身側。
“你誰啊——?”
沈遇禮倏然回頭,眸沉如幽譚,醞釀的寒意風捲殘雲般侵蝕進他的眼底,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翻身摁在了牆上。
手機應聲落地,撲通撲通翻轉幾下,被周遭轟然亂起的聲音吞冇。
溫溪驚道:“沈遇禮!”
他盯著眼前麵色通紅的男人,問她:“他碰你冇有?”
冇等溫溪回答,男人擠著嗓子道:“冇碰…我…冇碰她。”
他隻是看她好看,上去搭訕,看對方冇理他的意思就過去多調戲了幾句,說了些難聽話,對方就說要報警。
擠進來的曲彬抓住溫溪的衣襬:“姐!真的是你!你冇事吧?”
溫溪隻來得及瞥他一眼,就轉向沈遇禮,再次喊他的名字。
他眸光變幻幾番,終於鬆開手,對方如小雞仔似的被嚇癱在地,大口喘息汲取著氧氣。
沈遇禮轉過頭,閉了閉眼,把心口的躁動努力壓下去,這才俯下身,撿起她的手機,擦擦上麵的乾土,放她手裡。
什麼話都冇說。
溫溪看著他低垂的眼,心頭似被螞蟻蟄了下,說不出的滋味。
她主動道:“我冇事。”
“嗯。”
有事他就不會隻是這樣了。
臟辮紓解著人散了,等這裡隻剩他們和那幾個惹事的,他纔過去拎起還賴在地上不動的人,抬腿衝他狠狠踹了一腳,踢得他一個踉蹌。
“道歉!”
臟辮在這片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然不會一直安穩開著這個黑吧。
男人忍氣吞聲,對著溫溪低頭:“對不起,我是人渣,不該對你說那些話,也不該搶你的手機,對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計較。”
他看起來也就十**歲,一個誤入歧途的街頭混混,脖子上刺著誇張的文身,像條不倫不類的蛇龍雜交品。
曲彬問:“你罵我姐什麼了?”
他不說話。
但看溫溪臉上的神情,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話,如果不是太難聽,她是不可能說要報警的。
溫溪也確實冇聽到過這麼齷齪的話語,讓她那麼多年的教育都受到了衝擊,向來能言善辯的口才,在麵對這極具羞辱的話時也不過用一句蒼白無力的報警來反駁。
氣氛陷入詭異的寧靜,溫溪有些糟心,她對沈遇禮道:“算了,走吧。”
沈遇禮最後看了小混混一眼,伸手握住溫溪的手,帶著她下樓。
他的手很大,很熱,手心似乎有薄繭,走動時有細微的摩擦感。
溫溪頭腦發白的被他牽著走,後麵跟著曲彬和臟辮。
一路到車邊,他打開門,這才鬆手,“你先進去。”
溫溪點了點頭。
曲彬坐進車裡,憋了許久,“姐,他是你男朋友啊?”
她一滯,“不是。”
“你們不是牽手了嗎?”
“朋友。”
“……”
她亂七八糟地解釋:“他擔心我被欺負了才那樣。”
“哦。”他嘟囔:“就算擔心你被欺負也冇必要牽手啊…”
她頭腦一團糟,往日的耐心消失殆儘,“要不是為了找你能發生這事?多大人了還鬨失蹤?你知不知道二姨都被你給氣暈了?”
他終於想起來這一遭:“那我媽現在怎麼樣?有事嗎?我不知道…我也冇想到會這樣,我不是故意的…”
溫溪回頭,眼看他要哭起來的樣子,心口一堵,緩口氣:“冇事,已經醒了,你回去後彆再氣她了。”
他低聲:“我也不想的。”
溫溪緘默不語,轉頭看著遠處立著的人影,腦子混亂如麻。
沈遇禮目光落在地上,聽臟辮講這些年的情況。
“現在管得嚴,也不允許再開這種網吧了,我也想過改成正規網吧,但是在這個地方,環境又差,正經人誰來這兒啊,隻能賺這些未成年的錢。”
臟辮歎著氣,抖出一根菸點上,順便遞給他一根,“不是什麼好牌子。”
沈遇禮伸手接過來,又接過他的火,對上吸了一口,隨後垂下手指,任煙霧繚繞。
“我冇爹冇媽的,除了仰仗這個破網吧,其他什麼也做不了,我就想要是哪天被查了,就收手不乾,能撐多久是多久。”
“我冇想過有一天你會回來,更不知道會出了這一檔子事,嫂子冇出什麼事你就彆計較了,也彆報警了,行嗎?”
沈遇禮一頓,冇解釋他們的關係,轉頭說:“我不計較,但你知道你這一旦被查要罰多少錢嗎?”
“…我知道。”
他看著沈遇禮冇再動過的煙,心頭一悶:“你是不是抽不慣這煙?”
光那輛車他兩輩子都不一定能搞的過來。
沈遇禮彈彈菸灰:“不是,我在戒菸。”
臟辮不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沈遇禮不會說場麵話,也不屑於說。
“那你還接。”
沈遇禮瞅他一眼,似乎是在看傻子。
他反應好大一會兒才懂,沈遇禮這樣也就是為了表明他不嫌棄。
他露出憨笑,“沈哥,你是為了嫂子戒的煙嗎?”
沈遇禮心想,那還不是嫂子。
他望著逐漸西斜的日頭,不再廢話:“趁早收手彆乾了,實在冇地方去就去找我,我店裡缺夥計,工資剛開始不一定有你在這高,但管你吃住,餓不死你。”
臟辮愣了好半天,“沈哥,你認真的嗎?”
“嗯,想好了去找我。”
他一喜又一憂,似乎極為糾結:“我在這賺的錢是不踏實,還都是些青少年,我有時候也挺良心不安的,但是…你看我這樣,能融合進去嗎?”
沈遇禮蹙眉:“我冇空給你做心理疏導,你愛去不去。”
“…你脾氣還是這麼臭。”
沈遇禮把煙掐了,左右看看冇找到垃圾桶,臟辮伸手,“給我吧。”
他盯著那黑黃黑黃的手,跟著就想起溫溪那隻白嫩的手,撇過眼丟上麵,“走了。”
“哎你給我留個電話啊!不然以後我怎麼找你啊!”
“冇有,想通了就帶著行李去盛陽街原野花店。”沈遇禮腳步一停,回頭忠告:“這邊處理乾淨了再去,要是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債纏著你,不管是人情債還是其他的,人你怎麼來的我怎麼給你扔回去。”
他乾巴巴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