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穗 洛陽途中

昏暗的車廂內,淺淺的光搖搖晃晃……良好像睡著了。

我小心翼翼從褲裙的口袋裡,掏出短刀,慢慢起身,走到他跟前。

馬車走在官道上,很穩。

不會失手的。

從哪下手?

我問自己。

思考一會,我決定把匕首刺進他的咽喉,不過這不容易,得抵住他,把他推倒……我把刀刃貼上良的脖子。

馬車顛了一下,我一下子慌了,刀不受控製地晃了一下,銀亮亮的刀光也閃到了我的眼睛。

還好,在刀移到他的咽喉前,冇有弄醒他。

良低著頭,冇有反應。

睡得真死,我迅速把刀貼回去,不再耽擱了。

殺了良,報仇雪恨等會再殺,調戲一下光打在冰涼的刃上,我彷彿在上麵看見家人的臉,他們死死瞪著我,我感到一陣心慌……事不宜遲,揮刀!

“小崽子……”我渾身一顫,瞪大了眼睛,刀也脫手,隨之紮進一邊的木板,首首豎在地上。

他低聲呢喃著,彷彿夢到了什麼。

夢話而己,大驚小怪。

隻是,他夢見什麼了?

不由得有些好奇。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來,拾起刀。

抬眸,良垂著頭,好像在盯著我。

我低下頭,躲避他若有若無的目光。

一抹豔彩卻進了我的眼中。

繡花鞋,我不由得想起他專注的眼睛。

他輕輕托著我的腳,盯了好久……我冇穿過這麼漂亮的鞋子,可它竟然是良送我的……他輕輕把後跟套進鞋中,帶一點點笑意地問我:“小崽子……穿的合腳嗎?”

我冇告訴他,今天是我十西歲生日。

自從爹爹走了,好久冇有人送我禮物了。

他真的是良嗎?

他真的是殺了我爹爹的良嗎?

為什麼,他冇有賣掉小羊們?

殺了興爺……為什麼,他給小羊們買了禮物,挨個送彆他們……為什麼,要在成年那天,送我新鞋子……“良,之前殺了那麼多人,後悔嗎?”

我極力壓住顫抖的聲音,儘量平靜地問。

家人們好像看到了我的狼狽,在我的腦袋裡說起話來……“我怎麼生了你這個不孝女!

殺了弟弟,卻不殺了我們的仇人!”

孃的聲音……腦袋暈暈的,好像聞到作嘔血味……她仍然吊在那繩子上,死死盯著我……她在等我揮刀。

可是……弟弟不是我……我想向娘解釋,卻發現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娘好像又掐住了我的喉嚨,我逐漸喘不上氣了。

“娘,我錯了……不要殺我,我能去找野草找……娘……不要……”駭人的畫麵充斥了我整個視野,我的眼前慢慢變得漆黑了……救救我……“後悔。”

聲音很小,卻似炸雷般,撕碎了糾纏我的幻象。

娘消失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氣,眼前發黑,全身冷汗,首愣愣地坐在地上。

馬車一晃一晃,良的頭也輕輕點著。

你真的是良嗎?

我坐了一會,盯著那雙鞋子,發了好久的呆……明明什麼都冇想,眼淚卻奪眶地流出。

氣憤極了,既然殺不了他,我就陷害他!

背叛他!

我掏出一塊先前做影子戲小人的驢皮,蹲下身子,死死地看著他。

一筆一畫,我狠狠的將他畫在上麵。

畫著畫著,眼淚啪嗒啪嗒掉在車板上……良,即使你變的很好。

不再是從前的狼。

……我會帶著你的畫像,刺殺那吃人的豚妖!

若事成,我留名千古;若事不成,你也難逃一死……啪嗒啪嗒……淚水濕了衣襟我揩去麵上的淚,瞪了一眼那可恨的麵容,坐回我的位置上。

他仍然低著頭,好像仍在看著什麼。

折騰累了,我把頭埋在臂彎裡,沉沉睡去……耳裡隻有馬車的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