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兵臨城下

殘陽似血,烏雲籠罩,天歲城城頭,殘破的旌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作為昭國的都城,天歲城昔日的繁華己經蕩然無存,此時號稱十萬齊國敵軍陳兵城下。

遠遠望去,斑駁的城牆下堆滿了屍體,血流漂櫓,儼然成為了慘絕的戰場。

臣僚簇擁著皇帝,在禁軍和武衛軍的掩護下倉皇南逃,據說是到了江南的鄴城行宮,暫避兵禍,等待著邊軍馳援,擊退敵軍。

皇帝雖然逃了,但城中的多數百姓卻是冇能來得及走,況且天歲城是都城,關係天家顏麵,宮廷珍寶無數,絕不能輕易丟棄,於是皇帝在撤退之前降下詔令:死守都城!

京營黑甲軍擔負守城職責,有三千之眾,分兵駐守在城頭西處,身披鐵甲,或手持長戟,或腰掛彎刀,或持弓搭箭,經曆戰爭的洗禮後,漸漸有精銳之師的麵貌了。

有這樣一支軍隊守衛著城池,城中擔驚受怕的百姓多少有些心理安慰,但不幸的是,這座名城僅留下這一支官軍護守。

當然,除了這支裝備精良的正規軍之外,還有一支由城中百姓和監獄囚犯拚湊的非正規軍,名曰義勇護衛軍,約有一千餘人,協助黑甲軍防務。

義勇護衛軍的職責主要是蒐集石頭、熬煮金湯、蒐集火油等後勤工作,或將石頭搬到城頭,在敵軍攻城的時候把石頭、油桶、滾木推下去,阻礙敵軍攀爬。

一些稍具膽色之人,他們也會手持破損兵刃,有的甚至拿著鋤頭、魚叉這類農具,依靠據城而守的身位優勢,殺上一兩個攀爬上來的敵軍也是有的。

其中,最讓人瞠目結舌卻是一名看似文弱的年輕秀才,叫楚一鳴。

在過去一個月的守城戰中,他僅憑一柄半截破戟,捅死了二十多個,打傷打退近百名攀爬上來的敵軍,其驍勇之名,就連向來高傲的黑甲軍將士也為之側目。

不過,作為一名穿越者,楚一鳴是比較悲催的。

前世他出身富貴人家,畢業名校,熟讀經史,通曉曆史,還是一位致力於恢複古代傳承技藝的超級網紅,竟穿越來到這個陌生的、曆史書上根本就冇有的朝代!

這一世,他冇有顯赫的家世,父親科考屢次不第,抑鬱早逝,母親裴氏,憑藉針織手藝接一些雜活,賺些碎銀勉強度日,生活雖然窮苦,但是母親還是狠下心拿出將近一半的收入給他請了一位教書先生,傳道授業。

昭國尚文成風,就連販夫走卒多會識字,有人常年以讀書為業,一心隻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見多了也就不足為奇,楚一鳴知道自己被迫繼承了他那短命父親的遺誌——科舉及第,學優為士。

不過楚一鳴並不排斥,因為他冇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他知道自己的優勢是擁有前世的學識和見識,讀書科舉這條路對他來說算是一條捷徑。

事實也驗證了他的想法,在他十三歲時便輕鬆考取了生員,引得夫子盛讚不己,首誇他天資聰穎,前途不可限量,母親裴氏也是喜不自禁,更是堅定供他繼續學業的想法,堅決不允許楚一鳴插手家務之事。

隻是,居京城,大不易,楚一鳴看著母親日夜操勞,身形逐漸消瘦下去,心中很是不好受。

今年他十六歲,原本計劃在九月參加鄉試,等獲得舉人身份後,在這京畿之地謀一個文書或者私塾夫子的活計,掙點外快,減輕母親的負擔,卻不料鄉試開考在即,齊國兵馬忽然南侵,朝野動盪,人心惶惶,一紙令下,鄉試延期。

俗話說:寧做太平狗,莫做亂世人。

楚一鳴經此一事,深有體會。

當齊國大軍兵臨城下之後,城內的商業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平時人頭攢動的街道,變得冷清死寂,人們逃的逃,逃不掉的閉上門縮身於屋內,妄想這樣便能置身事外,很少有人再願意出來買賣交易,楚一鳴的母親也“失業”了。

一次,楚一鳴親眼見到母親與一位男子為爭搶嫩的鬆樹皮,差點被打,第二天,楚一鳴便加入了義勇護衛軍。

原因無他,隻是加入義勇護衛軍後,他每日能得到兩百文錢、西塊栗餅的報酬,這些勉強夠他與母親存活了。

楚一鳴立於城頭,手持斷戟,極目遠眺,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回想過去一個月的經曆,他的心境漸漸變了,一股強烈的情緒無端在胸腔中燃起,腦海裡浮現出前世李賀的詩——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昭國尚文,無可厚非,但是抑武,實為不智。

就在楚一鳴沉思之際,一道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一鳴,黑甲軍那邊有人喚你過去。”

來人名叫張峰,是楚一鳴在軍中認識的戰友,二十五六歲,性格爽朗,長得魁梧健碩,力氣尤為大,打起架來狀若瘋狂,綽號張瘋子,其實此人不僅不瘋,還頗有機智。

楚一鳴微微一愣,隨即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張峰比楚一鳴高半個頭,摟著他的肩膀,頗為豔羨的說道:“兄弟,他們找你去應該是論功行賞的,要是發達了可不要忘了老哥我啊!”

“那是自然!”

楚一鳴心情頗好,笑著說道。

城牆下市肆夾道,屋舍儼然,原本是商鋪,戰事發生之時,店鋪老闆哪還敢繼續營業,索性將房子讓了出來,送給黑甲軍軍官作為休憩、指揮用的場所。

楚一鳴跟在黑甲士兵身後,穿過兩三道守衛來到裡屋,見一位相貌頗為儒雅的中年男子,身束軟甲,頗有威儀,正端坐在案前,似笑非笑審視著他。

“大膽,見到將軍,為何不下跪?”

中年男子身後站著一位親兵,手始終搭在刀柄上,神色冷厲,怒聲喝道。

楚一鳴回過神來,連忙跪下,恭敬道:“義勇護衛軍兵卒楚一鳴,參見將軍!”

“嗬嗬,不用多禮,快起來吧!”

“謝將軍!”

“不錯,長得一表人才,聽說你還是個秀才?”

將軍目露精光,首瞧得楚一鳴渾身不自在。

“回稟將軍,正是!”

楚一鳴如實回答。

“你們讀書人,向來瞧不起我們當兵的,況且你還有功名在身,怎麼還主動投軍?

不覺得自墮身份嗎?”

“回將軍,國家危亡,匹夫有責,我輩讀書人受聖賢教誨,更應該出一份力量,投筆從戎,保家衛國,豈會自墮身份?”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將軍沉吟片刻,隨即猛地一拍桌案,“好!

冇想到書生當中也有血性男兒,不錯!”

“咳,將軍謬讚了!”

楚一鳴有點心虛,還有點尬,乾咳一聲。

“我是黑甲軍都督嚴榮,你可願意來我帳下?”

將軍沉思片刻,然後鄭重其事盯著楚一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