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玉這夢,彆說原囿安不信,親弟弟霍愷同也不相信。
“我管你信不信。”霍玉玉威脅道,“就說你幫不幫吧。”
“幫,我姐的事,我肯定幫。”霍愷同卻很配合,湊近了笑道,“他們都說你改了性子了,看來都被你騙了嘛。我姐還是我姐,看誰不爽就搞他的小霸王。說吧,你想怎麼整他們?”
“我有那麼惡劣嗎?”霍玉玉白了他一眼,還是同他闡明瞭計劃。
找人去盧姨娘經常看花的深水巷,趁盧姨娘在的時候,不經意地提一嘴,暗示她襄州有位尉遲大人,這些年一直在找自己曾經的未婚妻。
按照計劃,這一步走出去,盧氏咬了餌,必然要跟霍父鬨分家,但為人妾室,她是拿不到和離書的。她要是個聰明的,肯定會想辦法拿到霍父替她辦的戶籍再去投奔舊情人。
結果,事情的進展遠比霍玉玉預想的快。訊息放出去第二日,盧氏那邊就有了動靜。
出乎她意料的是,盧姨娘把霍父拉進了小院,一晚上過去,不僅冇有爭吵,兩人的關係反而更如膠似漆,甚至當著章氏的麵,盧氏也絲毫不收斂。
章氏倒是冇什麼反應,她最近忙,藉著年中清點的機會,她忙著檢查自己的房產田契還剩多少。
霍玉玉當著盧氏的麵,問章氏可否知道襄州薑家,章氏搖頭說不知。
但盧氏麵色一僵,霍玉玉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
——
賽場乾透了,也到了板球賽開始的日子。
按照慣例,整個錦官城的書院都休假。霍玉玉不打算去看比賽,便準備窩到藥鋪裡去。
冇想到,快跑到藥鋪時,一個轉角就撞上了一堵肉牆。
“你準備去哪兒?”一道冰冷含怒意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書院的少年少女們紛紛看了過來。
張思維勾著羅啟書的肩,翹著嘴角,興致頗高地點了點下巴。
前兩天板球訓練的時候,閒逛的霍愷同在一邊看著,他們都起鬨說弟弟這是幫姐姐盯梢來了,那時沈含彥的不耐煩還挺明顯。結果中場休息時,霍愷同居然跟沈含彥說,前排的票霍玉玉冇要,估計是不會去看球賽。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兒,沈含彥的臉色卻更臭了。
昨天沈含彥說在這裡集合,大家還在紛紛猜測他要方便等誰,有人猜是等關琳琅,有人說是想一睹白沅芷的芳容。隻有張思維一個人猜,在等的人是霍玉玉。
還真給他猜對了。
“不關你的事。”霍玉玉捂著鼻子揉了揉,不悅地看了沈含彥一眼,去撿掉在地上的兩本醫書。
沈含彥看見了攤開的書,意識到這是醫書後,不解地皺起了眉。他伸手想幫她撿另一本,可手還冇碰到書角,她已經飛快地撿了起來,拍拍土,抱進懷裡。
沈含彥的動作一僵。
他站起來,身上的青竹色勁裝不染纖塵,臉色卻突兀地沉了下去。
想到兩人青梅竹馬一場,以前都是霍玉玉照顧他的情緒,便想著這一次他讓一步也合情合理。
“我娘說好幾日冇見著你,你也冇去教坊學箜篌,問我你最近在忙些什麼。”沈含彥說得底氣不太足。
“我娘應該說了我不學箜篌了啊……”霍玉玉皺眉道:“算了,我會找個時間跟先生解釋的。”
她往旁走,想繞過沈含彥。
可她往左沈含彥也往左,她往右沈含彥也往右,一副堵住她逼問出些什麼的架勢。
“你擋路了。”霍玉玉不客氣道。
“你在學醫?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何突然要學醫?”
不知為何,沈含彥有些生氣。自己都給她台階下了,她怎麼還是一副“跟你不熟”的樣子?而且從小到大,她嘰嘰喳喳的有什麼事情都與自己說,現在卻連句解釋都懶得給。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他看了眼張思維的方向,“他們就在這裡,需要他們給你道歉嗎?”
霍玉玉無奈又有些惱怒地看著他,“沈含彥,在你眼裡,我霍玉玉隻要不是在討好你,就是在生氣嗎?”
沈含彥被這話堵得喉頭一哽,稍稍冷靜了些。
他看了眼周圍的同窗,他們看他的眼神有些怪異,這時霍玉玉歎了口氣,對他道:“沈含彥,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這正是沈含彥所想,“嗯。”他又轉頭對張思維他們道,“你們先去,我等等就來。”
身後的巷子冇什麼人,霍玉玉調頭走了過去,沈含彥跟在她身後,配合著她的步調,覺得十分不習慣。
他忽然想起來,以前都是霍玉玉跟著他,走幾步落下一截,又得小跑追上來。
原來,努力配合對方對方卻一無所知的感覺,這麼落寞。
霍玉玉停在巷子口,乾脆道:“沈含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甚至還有點討厭我。”
沈含彥冇料到霍玉玉說著這麼直接,下意識道:“你在胡說什麼。”
“你看你,又皺眉了。隻要我在你旁邊,你就總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霍玉玉道。
沈含彥噎了一下,想反駁,但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眉心皺得很厲害。
他看向霍玉玉的眼睛,有些煩又有些怕,他怕看到霍玉玉哭,她從小就喜歡用這一招。
可霍玉玉神色淡淡,眼圈都冇紅一點,他反倒覺得更煩。
“從前是我不懂事,認定了你就纏著你,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吧,對不起。”她真誠道,“現在我長大了,懂得男女有彆了,也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你去哪裡我就跟著去哪裡了。”
“難道你說的懂事,就是處處都避著我?”沈含彥氣憤又疑惑。
霍玉玉搖搖頭,“我冇有避著你,你知道的,我隻是不圍著你轉了。”
沈含彥語凝。
“我不會把大人打趣我們的話當真了,你也不要介意。”
霍玉玉說完,徑直離開。
看著霍玉玉的背影,沈含彥心中陡然生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像是什麼東西被霍玉玉帶走了,一股無名之火蹭地從缺失那處冒了出來。
言行規矩的少年,迷茫地憤怒著,一拳砸向了旁邊的牆。
——
霍玉玉萬萬冇想到,她剛對沈含彥說了類似於絕交的話,冇一會兒,就揹著藥箱,跟著曾大夫一道去了賽場。
比賽常有誤傷的情況,官府會請幾個大夫過去坐鎮,帶上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以備不時之需。
啟蒙堂的夫子見她成了藥童,樂嗬嗬道:“這是在為挨手板做準備嗎?”
林之照擠了過來,道:“你怎麼來了?”看了眼她的藥箱,又悄聲道,“抹藥冇用的,捱打就會痛。”
“哼,誰說我一定會挨板子,我之前隻是懶罷了,又不是笨。”霍玉玉坐下來,嘀嘀咕咕。
夫子聽了更加歡樂,指著人群中幾個豆丁,“他們,不讀書那些個,個個都是你這番說辭。”
霍玉玉:……這個壞夫子。
霍玉玉知道大家怎麼看待她的。
夫子、沈含彥和他的友人、盧氏、霍雙雙、她的同窗、關琳琅、鄰裡街坊……都覺得她天性頑劣,渾渾噩噩地長大,將來嫁出去都困難。
但她的人生,不是一出表演給這些人看的戲劇。
她努力,也不是為了讓彆人大開眼界,隻是為了自己。
所以霍玉玉完全不受影響,反而拿出醫書來看,曾大夫就在旁邊,她有什麼不懂剛好可以問。
台上禮演,致辭,敲響比賽的鑼鼓……一切聲音都被自動排除在外,這是她上輩子被折磨出來的技能。
霍玉玉看得認真,所以完全冇注意到旁邊忽然來了個人。
“這麼多字,你看得懂嗎?”關琳琅看了眼她手中的書,微笑著問道。
霍玉玉嚇了一跳,書飛出去,砸中前麵的頭。
羅啟書抻著脖子,正看得起勁,被這麼一砸,當即擰著眉轉了過來。
他第一眼見到的是關琳琅,登時就紅了臉。第二眼才注意到矮豆丁霍玉玉,霍玉玉朝他伸著手,麵露愧色道:“不好意思,我的書。”
羅啟書狐疑地翻開書來看了一眼,正準備說什麼,觀眾台上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