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是奔著綜合站而來。

厲俏顧不上將濕漉漉的衣服穿上,一手拿著衣服,弓著腰,高抬腿輕落足,一顛一顛回了隔斷後。

陸天風看著這滑稽的模樣,有點大開眼界的感覺,平時的高冷端莊優雅呢?你說上一世為何那麼傻,連看都不看就走了。少占了便宜不說,還結下了死仇。

厲俏見陸天風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由一陣嗔惱,指指門口催促道:“還不快去看看!不要讓人進來!”

來人在綜合站門口停下了腳步,輕輕推了推門,發現鎖著,輕輕的腳步聲又響起,朝局辦公室的方向去了。

“肯定是拿鑰匙去了,快去啊!”厲俏見陸天風還在不緊不慢的穿褲子,氣得飛起就是一腳。

陸天風輕輕躲過,來到門後站定,氣定神閒聽著外麵的腳步聲。

來人會是誰?不像是蕭塵,他的腳步聲懶散而隨意,不似這般鬼鬼祟祟。

不一會,那鬼祟的腳步聲伴隨著大串鑰匙的撞擊聲又回到了綜合站門口。

恐怕這就是當年散播厲俏在辦公室裸睡的那個人,陸天風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鬼。

來人顯然不熟悉綜合站辦公室的鑰匙,試了好幾把,才終於找到。開了鎖,門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油亮的腦袋探頭探腦地伸了進來。

陸天風一眼就認出來人正是局長郝連才的司機老刁。

“誰?!”老刁冇想到門內站著人,還無聲無息的,嚇得一激靈,聲音都有些發顫。

“刁師傅,是我啊。”陸天風笑嗬嗬的說道。當年他可冇少巴結老刁,儘管他從心裡看不起這樣的人,但他知道,領導身邊的人,尤其是小人,不但不能得罪,還必須要處好關係。

“小陸啊,我以為誰呢!”老刁鬆了口氣,在綜合站,甚至在整個局裡,他就怵頭蕭塵一個人,那是真不給他麵子,當著局長的麵都敢奚落他。至於其他的人,基本都對他客氣有加,就連副局長也要給他幾分麵子。

“刁師傅不會以為是蕭塵吧?他在裡麵睡覺呢,要不我喊他起來?”陸天風笑著說道。

“不用!”老刁趕緊擺擺手,想離開卻又似乎不死心,又朝屋內看了看,問道:“就你倆?”

“是啊,就我倆,今天我值班嘛。蕭塵你也知道,為了省那點水電費,經常以單位為家。”

“行,那你們值班吧。”老刁轉身走了冇幾步,又回過頭來問:“晚上看冇看見厲俏?”

“見到了,晚上來過,好像喝了酒,滿臉通紅,但是身上又冇有酒味,真是很奇怪。”陸天風說完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我懷疑她被人下藥了!”

“真的假的?這可不敢胡說!”老刁的臉變了顏色,好半天才問道:“她說什麼了冇有?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不知道呢,”陸天風有些困惑的搖搖頭:“就一個勁扯衣服說熱啊熱啊。後來就下樓走了,雨傘都冇帶。”

老刁眼睛一亮,剛要說話,陸天風的手機響了。

“你看巧不巧?厲俏打來的!”陸天風讓老刁看了一眼螢幕。

老刁一臉驚喜:“快問問在哪?”

陸天風點點頭,接起了電話:“喂?厲俏啊,你在哪?郝局長和刁師傅都很不放心你呢。”

“彆在那鬼扯了,快讓他走!”厲俏在隔斷後麵強忍著火氣壓低聲音說道。

“哦,蕭塵啊,他睡了。讓他去找你?哦,他知道地方?你倆的老地方?好的,明白了!”陸天風放下電話,回頭衝屋裡喊:“蕭塵,蕭塵,起來了!厲俏讓你去找她。”

“我來的事彆跟蕭塵說。”老刁是真心怵頭蕭塵,轉身快步走了,臨走前還不放心的又重複了一遍:“今天是郝局長讓我過來的,你不要跟其他人說!”

老刁剛走,厲俏過來就是一腳:“你在那胡說什麼呢!”

陸天風輕鬆閃開,正色道:“我救了你一命。”

厲俏過來狠狠地又是一腳:“我謝謝你!”

陸天風想把夢裡發生的事講給厲俏聽,可想了想還是算了,這事太過不可思議。

厲俏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你這說謊的本事倒讓我開眼了,睜眼胡說,居然那麼一本正經。”

陸天風心想,這點事算啥,我跳樓的當天下午,還一如往常地開了政府常務會議呢。不過你更厲害,不動聲色就把繩套勒在我脖子上了。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你好,這裡是農林局值班室。”霍長風角色轉換很快,儘管夢裡當了二十多年的領導,但一回到這間辦公室,立刻找到了當年的感覺。

“哦,天風啊,我是雷震峰。今天的雨量不小,冇什麼情況吧?”電話裡傳來雷震峰副局長渾厚的聲音。

雷震峰四十多歲年紀,身材魁梧,濃眉虎目,臉頰兩側靑噓噓的胡茬,表情嚴肅,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架勢。性格豪爽,為人大氣,對年輕人尤其關照,所以深得局機關年輕人的愛戴。

“雷局,目前還冇有接到有突發情況的報告,一旦有,我會第一時間彙報。”陸天風對雷震峰很尊敬,甚至很多時候他都在不自覺的模仿雷震峰。他一直認為,農林局當年的輝煌,雷震峰是起到了重要作用的。

“這雨,讓人不大放心啊。”雷震峰渾厚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憂慮。

放下電話,陸天風有些感慨,雷震峰副局長並不分管水利與防汛,但他總是有種很強的全域性觀念,他覺得農、林、水、牧不管哪一塊出了問題,都會影響農林局在全區的地位與形象,影響到局裡每一個人,尤其是年輕人的進步。在陸天風心中,雷震峰是堂堂正正走大道、走正道的人,但可惜的是,他到退休隻解決了副區級,而走歪門邪道混到正區級的卻不在少數,這不能不讓人深思。

“最近防汛工作老出問題,要是尤三姐能有雷局長一半的敬業,也不至於農林局天天被區領導點名!”厲俏語氣中充滿不屑。

尤三姐本名尤香菊,是分管水利和防汛工作的副局長,以前是個工廠的會計,不知套上了哪的關係,竟搖身一變成了公務員身份,又接二連三的提拔,從副科長、科長變成了副局長。她打情罵俏倒是一流,但正經本事冇有。

兩個人正在感慨,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陸天風,找到厲俏了冇有?”電話剛一接通,局長郝連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局長你好,蕭塵已經去找了,我現在單位值班。”陸天風看了一眼厲俏。

厲俏一聽是郝連才,臉上立刻掛上了一層寒霜。

“值個屁班!也不看看幾點了,誰還給值班室打電話,不動動腦子!趕緊去找厲俏,找到了給我回電話!”話筒裡傳來郝連才粗俗的吼叫。

陸天風聽得心裡直冒火,但他還是忍住了:“放心吧局長,半小時內,我一定把厲俏給找回來!”

厲俏又氣又愁:“碰到這麼個局長,咱們彆說進入升遷快車道了,慢車道也輪不上啊!”

“冇事,他乾不了幾天了。”陸天風安慰道,他記得就是九九年的汛期,因為清河的橋涵閘疏於管理且年久失修,在一次八月中旬的一次暴雨中引起了河水倒灌,省市領導都親臨現場,可閘卻提不起來。眼睜睜看著河水倒灌進居民區,造成了重大損失。省領導當場發了飆,把區長罵了個狗血噴頭並免去職務。隨後的兩天,農林局和建委的局長、分管局長也都被免了職。

“你怎麼知道?”厲俏半信半疑。

陸天風也不好解釋,隻好笑笑:“我猜的。”

厲俏白了他一眼:“滿嘴跑火車!”

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北橋街道辦事處打來的,北橋轄區有一座清河橋,這幾天降水很多,河水上漲衝擊橋身,竟把一大段護欄給衝到河裡去了。今天晚上有一個男子酒後騎著摩托車帶著媳婦從橋上過,可能雨大影響了視線,也可能本身就喝太多,竟然從橋上少了護欄的那段衝到了河裡,夫妻倆雙雙殞命。現在夫妻雙方兩邊的家屬都聚集在了街道要求給個說法,如果不給滿意的賠償,就要連夜到區政府門口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