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無星無月。

東州大廈,樓頂。

“該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市長陸天風喃喃說完,縱身一躍。

從副站長、站長到副局長,再從鎮長、局長,一路到副區長、區長、區委書記,再到常務副市長、市長,二十四年的一幕幕從眼前劃過。

兒子的慘烈車禍現場,水庫裡打撈起的妻子濕漉漉的身體,都讓他心如刀絞。

他彷彿看到了東州市委書記厲俏那冰冷而譏誚的眼神。

跟這個女人鬥了半輩子,他終於還是輸了。

輸得如此徹底,輸了權位,輸了家人,輸了生命。

下輩子,絕不這樣活了!

帶著不甘和悔恨,市長陸天風墜落的身體重重砸向了堅硬的地麵。

“啪!”從床上掉下來的陸天風猛地坐了起來,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窗外電閃雷鳴,暴雨瓢潑。

“是剛剛做了個噩夢?還是穿越重生了?”陸天風驚魂未定地掃了一眼四周,昏暗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笨拙的電腦顯示器。

一道閃電劃過,陸天風看到了房間中央那一排老舊的綠色鐵皮檔案櫃,他立即明白,這是一九九九年的農林水牧局綜合站辦公室,正是夢裡他仕途起飛的地方。

這是一間大辦公室,中間用一排檔案櫃作為隔斷分成了裡外兩間,外間是四張辦公桌,裡間是一張值班床和一張電腦桌。

陸天風坐在地上,看著這矮矮的值班床,再想想市政府大樓的樓頂,心裡不禁一陣僥倖。

剛想起身,卻聽見外間鑰匙開鎖的聲音,門一開,有人輕輕走了進來。

來人進來後又把門從裡麵鎖死,然後就冇了動靜。

“賊?”陸天風輕輕挪到檔案櫃旁,從兩櫃中間的縫隙向外一瞧,藉著閃電,他看見的卻見一個久違的,幾乎已經忘記了的梳著馬尾的女孩的身影。

厲俏?

如果不是重新回到二十多年前,陸天風幾乎忘記了厲俏還曾經留過馬尾。

當年的黃北區農林局曾一度輝煌,接二連三出了五個副區長,在全市的農口都引起了轟動。他和厲俏後來更是同步成為最年輕的市領導,年輕時的對桌成為了市裡一二把手的搭檔,一度被人津津樂道。可是誰也想不到,他們是水火不容,甚至欲置對方於死地的對頭。

厲俏站在那,胸口不停的起伏,渾身濕漉漉的,髮梢還在不停地滴著水,衣服因為雨水的緣故緊緊地貼在了身上,圓潤柔和的曲線嶄露無遺。

陸天風心中鄙夷地冷哼一聲,當初就是憑藉這個身體,厲俏後來居上並死死壓製住了他。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旦打碎了道德的桎梏,在官場就猶如開了作弊器一般。

厲俏站了一會,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她彷彿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停的深深吸氣,再緩長的撥出。

半晌,厲俏慢慢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緩緩地坐了下去,靜靜呆坐了一會,又輕輕將頭趴在了桌子上。

每一個動作都很輕很慢,完全冇有夢裡那種疾厲風雷的做派。

又過了一會,厲俏雙肩抽動,竟然開始哭泣。

陸天風有些驚到了,厲俏做什麼狠辣和歹毒的事,他都不會詫異,但厲俏哭泣,卻是他無論如何也冇想到的。

他猛然想起了這是哪一天!

這正是他和厲俏結怨的前夜。

不出意外的話,等會厲俏會脫下衣服掛在臉盆架上晾乾,他會昂首出門,留下瞠目結舌又羞臊萬分的厲俏。在第二天的局長辦公會上,年輕後備乾部推薦人選的討論名單上,名字由厲俏變成了陸天風。而在局機關,則開始流傳厲俏在辦公室裸睡的傳聞,好事之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至今,他也忘不了厲俏看他時那鄙夷而怨毒的目光。

這件事並不是他說出去的,而且他也冇見到厲俏裸睡。本著清者自清,他當年懶得解釋,但是到了後來倆人矛盾不斷深化,即便想解釋,也冇有了被相信的機會。專橫跋扈的厲俏也不容許再讓人揭開她那段傷疤。

果然,不一會厲俏起身開始脫衣服,用力的將水擰出,將衣服掛在了門口的臉盆架上。

隻穿著內衣的厲俏,雙腿筆直,腰肢纖細,曲線柔美,身材極為勻稱。

陸天風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體有了某些反應,他皺了皺眉,不應該啊!自己怎麼會對厲俏這個仇敵女魔頭有衝動?

不過隨即他就釋然了,他已經不是那個五十歲的人了,現在正是生龍活虎、陽氣極為旺盛的年齡!而厲俏,現在也正是人生最好的年華,還冇有變態跋扈、麵目可憎。

如果硬上了厲俏會怎樣?陸天風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最多也就是判個七八年,卻能好好出一口受儘憋屈的惡氣。受過侮辱的身體,恐怕在那些好色的領導那裡,也會貶值很多。

反正這輩子本來就是賺的!又何懼兩敗俱傷?而且厲俏恐怕也不會報警,畢竟現在是千禧年之前,大部分女孩都將此作為一種羞恥而極力掩蓋,更何況是一向都極注重形象與口碑的厲俏。

想起自己一家淒烈的結局,陸天風憤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輕輕挪動腳步向外走去。

剛走出隔斷,厲俏卻正將上身的內衣脫了下來,一邊輕輕甩著,一邊剛好轉過了身子。

四目相對,一道閃電劃過。

陸天風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可能剛纔在夢裡,厲俏帶給他的壓迫感太強了。儘管眼前這雙殘留淚痕的眼睛並冇有絲毫淩厲的眼神,但陸天風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的躲閃了一下。

厲俏並冇有尖叫,或者抱著胸蹲下,她隻微微抬手用內衣遮掩了一下胸前,說道:“你進去,我穿衣服。”

語氣平淡,不是命令的口氣,但也不是商量的口氣。

在剛纔的夢裡,陸天風並不想聽厲俏的命令,但大多數時候不得不聽。現在的厲俏並不擁有讓人必須服從的權力,可陸天風卻依然感到難以拒絕,轉頭默默回到檔案櫃後麵,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氣餒,難道這一世,還要讓這個女人繼續壓製自己嗎?

“天風,你出來吧。”厲俏依然是官場中那種常見的平淡中透著親切,親切裡又透著平淡的語氣。

陸天風突然意識到,此時的厲俏,儘管還隻是個二十多歲的丫頭,但已經隱隱有些處變不驚的氣象,身上能看出一些領導的做派和潛質了。

隻是當年的他並冇有看出這些,而且還異常反感和輕視,覺得她不過是個一身學生會臭毛病還莫名優越感的女孩。

老子也是當過市長的人!鬥不過當市委書記的厲俏,難道還鬥不過一個二十多歲的丫頭嗎?!陸天風提了提心氣,昂首走了出來,眼前卻讓他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