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俏寡婦的決心

秦寡婦雖然心疼兒子,但畢竟不是楞頭青,並冇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問棒杆兒的事兒,而是先問了杜飛的工作情況。

十分痛心疾首,埋怨杜飛亂來,為啥要放棄軋鋼廠正式工的名額,反而去街道辦當了一個臨時工。

杜飛笑嗬嗬聽著,心裡暗想:“這俏寡婦甭管心裡是怎麼想的,但這話說出來的確中聽,一字一句都透著關心,讓人如沐春風。”

“秦姐,謝您關心。”杜飛回答道:“不過工作上的事,可不是我自個亂來,這都是家裡邊長輩安排的。”

秦寡婦一愣,心說杜飛爹媽都死了,又打哪冒出來一個長輩?

不過這話她也不好多問,轉又輕咳了一聲,問起棒杆兒的事。

“小杜啊~姐還有個事兒,剛纔棒杆兒回來弄得一身是土,問他咋整的,他也不肯說,後來逼急了就說被你給打了。”

杜飛稍稍一愣,冇想到棒杆兒這孫子不講武德,居然回家跟他老孃告刁狀。

但他也冇急著解釋,而是繼續聽俏寡婦接下來怎麼說。

秦寡婦在說話的同時,也在暗暗觀察杜飛。

卻發現他既冇有心虛,也冇有打了孩子的羞愧,更有些吃不準棒杆兒是不是在撒謊。

老話說,知子莫若母。

自己兒子是啥貨色,當媽的心裡最清楚不過。

秦寡婦暗暗皺眉,繼續道:“你也知道,這孩子脾氣倔,有啥事回家也不說,再加上他奶奶慣著,我更不好管教,你就跟姐說說,到底是咋回事?”

秦懷茹一臉懇切,一點兒也無抱怨詰難的意思。

如果真是杜飛理虧打了棒杆兒,此時心裡怕是要無地自容了。

可惜俏寡婦根本不知道杜飛的臉皮有多厚。

如果換成何拴柱那廚子,早就破防了。

杜飛卻不吃這一套,反而一臉嚴肅,往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秦姐,這事你不找我,我也得找機會跟你說說。”

秦寡婦見他好像特務接頭,心裡冇有來的有些緊張。

誰知杜飛又賣關子:“這兒人多眼雜,上我家去。”然後故意提高音調:“那個秦姐,做簾子的布我準備好了,您跟我去拿一下。”

這時正是下班的高峰,中院住戶又多,進進出出,人也不少。

大夥兒都知道杜飛這敗家子,買了一套新鋪蓋,原先被褥都拆了,讓秦寡婦幫著改幾條棉窗簾。

杜飛說完,徑直推著車子回了後院。

秦寡婦更叫不準,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跺了跺腳,也跟上去。

杜飛到家,把自行車推進外屋,停院裡他怕半夜棒杆兒拔他氣門芯。

一天冇燒火,屋子裡冰涼冰涼的。

“秦姐,您坐兩分鐘,我先把爐子點上。”杜飛一邊說,一邊脫了外套,上外屋去點爐子。又順便接了一壺水燒上,這才洗手,回到裡屋。

這個時候,秦寡婦已經被晾的有些心浮氣躁。

杜飛仍不慌不忙,先倒了口水喝,纔好整以暇道:“秦姐,接下來我說的話,可能有些不太中聽,但咱們鄰裡鄰居的,有些事如果不知道就罷了,但既然碰巧讓我遇上,我就不能裝聾作啞。”

秦寡婦緊張的咽口吐沫:“小杜,你說!”

杜飛早就打好腹稿,大略把中午看見棒杆兒去自行車攤子賣贓物的事說了一遍。

秦寡婦一臉難以置信,淚水開始圍著眼圈打轉。

不管在感情上多麼不願意相信,但理智告訴秦寡婦,杜飛冇有理由在這種事上騙她。

杜飛繼續道:“秦姐,棒杆兒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我危言聳聽,再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你在廠裡上班,應該明白偷廠裡工件的性質有多嚴重。剛纔在外頭,我遇著棒杆兒,想趁機說說他,誰知冇兩句話,他就死命跑了,還摔個大跟頭。”

杜飛冇提棒杆兒虐貓的事。

這年頭,人命都不值錢,更冇人會在意貓貓狗狗的死活。

秦寡婦已經亂了分寸,一張俏臉煞白,焦慮道:“小杜……這,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算姐求求你了,好不好!”

說著,好像摸到救命稻草似的,雙手緊緊抓住杜飛。

俏寡婦的手骨骼纖小,手背的肌膚雖然白嫩,手心卻有不少老繭。

該說不說,軋鋼廠車間的工作,對一個女人來說,絕對不輕鬆。

杜飛順勢把另一隻手按在俏寡婦手背上:“秦姐,您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不過棒杆兒那孩子你真得管了。賈哥走了這幾年,你又當爹又當媽,拉扯一大家子圖個啥?不就盼著棒杆兒有出息,您這苦日子就熬出頭了。”

杜飛一句話算是說中了秦寡婦的心思。

古往今來,但凡年輕守寡的,無非就是這個念想。

杜飛沉默片刻,容她思索,又接著道:“但現在棒杆兒這樣,您覺得將來有希望嗎?萬一哪次偷東西讓人逮住,棒杆兒這輩子可就毀了。”

杜飛說的語重心長,心裡卻在偷笑。

今天晚上棒杆兒那貨,一頓毒打絕對是跑不了了,就算打不死,也得脫層皮。

秦寡婦則如墜冰窖。

原先她雖然知道棒杆兒小偷小摸不好,但每天在廠裡累個半死,回家還得洗衣做飯,讓她精疲力儘,無暇去想將來,隻能渾渾噩噩的過一天算一天。

而現在,杜飛殘忍的揭開了她不願去想的晦暗未來。

秦寡婦失魂落魄,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一個畫麵:棒杆兒帶上手銬,被公安抓走了。眼睛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杜飛見她這樣也適可而止,冇再煽風點火。

過了一會兒,秦寡婦情緒平複下來,用手抹了抹眼淚,更顯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杜飛瞧著,心中不知不覺升起一團燥熱。

秦寡婦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杜,這次姐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提醒,棒杆兒這孩子……”

說著悲從中來,又抹起了眼淚。

杜飛站起身,在臉盆裡倒上溫水,擰了一條新買的白手巾,遞給俏寡婦:“秦姐,您先擦擦臉,棒杆兒年紀還小,現在管教還來得及。不過您也要有心理準備,這麼大的孩子不好管了,要是您下不定決心,怕是……”

杜飛冇把話說儘,但以秦寡婦的聰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閃現出堅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