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悠揚的琴聲響起,其他的樂聲都隨即停了下來。
唯有這琴音迴盪,此琴音如同山間涓涓細流,但又似乎充滿了力量,如同巨浪在撞擊著岸礁,但時常卻又婉轉清音,如微風拂過,竹葉飄動,儘顯靜謐。
一曲琴音將畢,主廂間的珠簾被侍女挽起,一位清雅素淨的居士,正坐在一架古琴前,手指撫過古琴琴絃,為此樂曲做了個收尾。
尾音迴盪其間,尾音落,隨即響起的是震耳的掌聲。
有一位身體圓潤的官員諂媚地說道,“不愧是江湖上流傳許久的琴賢,好曲,好曲啊!”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起來。
白鈺謙卻並未有何反應,隻是問了句,“此曲雖流傳於世己久,但卻鮮少有人知道此曲的名字。
不知今日,白某能否再遇上一位識得此曲之人。”
西陵城西書院的一位掌事作禮道,“依在下看,此曲靜謐迴盪,當是眾隱士,隱於山間所抒發的喜樂之意。”
白鈺謙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是戰曲。”
眾人聽聞,紛紛看去,隻見說話之人是一位妙齡十七的女子,戴著麵紗,麵紗之下五官明豔美麗,是世間罕見的美人骨。
西書院掌事卻滿臉不信,“這樂曲靜謐,如何會是戰曲?”
薑知紅唇揚起一抹笑,“靜謐嗎?
為何我聽著很是悲哀。
樂曲聲動,時常有樂音衝破,鏗鏘有力,但卻一瞬又恢複低沉,這不正是,一國的盛轉衰,故此曲,當是亡國的哀曲。”
白鈺謙看著薑知,有些吃驚,在她身上竟然看到了那人的影子,並非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氣質。
白鈺謙心想著,若是當年她能平安逃離,如今應該也是這般年紀。
白鈺謙痛快地笑起來,“這麼多年,至今隻有兩人能悟出此曲,姑娘是其一,今日姑娘道出了其深意,識得姑娘,是白某的榮幸!”
閣主陳寅禮見此場麵,也是欣喜,爽快地問道,“不知這位貴小姐是誰家千金?”
薑知微微一笑,起身,行了欠身禮,“小女子來自大靖攝政王府,薑知。”
傅硯辭聽到後,神色微愣,但就一瞬,便恢複了平靜。
此時,國公府公子謝沐霖,一副不正經的公子模樣,隻當此女子是攝政王府的哪個遠親。
謝沐霖略帶玩笑的意味,開口說道,“這大靖攝政王當是有兩個女兒,長女溫婉,此時正到了適婚的芳齡,引得盛京城不少名門公子前去下聘。”
他接著道,語氣變得有些玩味,“而另一個,聽說早年生辰八字和大靖太子相沖,早早地就被送到桑南去了,如今你說你是攝政王府的,你可認識那位長女,是不是正如傳言一般,溫婉動人,美得很?”
薑知紅唇揚起一抹笑,開口道,“這位公子,你說好巧不巧,小女子正認識這兩位,這長女啊,哦,不好看,醜的打緊。”
傅硯辭眉心微皺,抬眸看去,眼前的這位女子雙眸含笑。
謝沐霖皺眉,“你這女子為何出言如此惡毒,竟如此詆譭一個女子清譽。”
薑知心想,詆譭?
這就叫詆譭了?
前世的薑蘭茹我也一首以為她溫婉善良。
首到,她站在宋雲煙身邊,一一地應下那些本就不屬於攝政王府的罪名,害的父親和哥哥含冤而去,我才發現,原來我這個好姐姐,心如蛇蠍,醜的打緊。
———————————————上一世那天,明明上午還是明媚的陽光,午後,一片烏雲壓過攝政王府,隨即送來的是皇上的詔令,誅九族的詔令。
陳國公奉旨帶著禁軍抓人,“罪臣薑廷,你可認罪?”
薑廷眼神堅毅,“臣,無罪。”
陳國公一臉不屑,“將死之人還作如此模樣,給誰看?”
這時,薑知話語堅定地問道,“敢問陳國公,我攝政王府滿門忠烈,何罪之有?”
陳國公笑,“何罪之有?”
將認罪書扔在他們麵前,“你們好好看看,這麼多人指認攝政王擁兵自重,有謀反之心!”
薑知翻著所謂的認罪書,手止不住的顫抖,裡麵一個個都是和父親平生所親近之人,他們竟然......薑廷依舊像小時候一樣慈愛地摸了摸薑知的腦袋,從薑知手中抽走那幾張毀人清譽的紙,“知知,咱不看了,不要讓這些東西臟了我們知知的手。”
淚珠在眼眶中首打轉,薑知哽咽道,“父親,這些......這些人怎麼可以這樣......這樣汙衊......”身處高位,總是惹人眼紅,看上去,這些告狀書絕不像是一日所為,而像是有人為此籌謀了許久,隻為一朝擊垮攝政王府。
陳國公開口說道:“哦,不止這些,還有薑廷你那個好女兒,薑蘭茹,她可是也參上了一筆,把你做的那些齷齪事一一應下了,你說你這弄得眾叛親離的,這輩子活的,可真是......嘖嘖嘖。”
薑知實在忍不了他如此汙衊父親,乾淨利落地起身,抽出身邊一位禁軍的劍,架在陳國公脖子上,一絲鮮血滲了出來,“我父親從未做過叛國之事,我不許你如此惡語汙衊。”
陳國公藐笑,抹了抹脖子上的血,“那誰能證明?”
看向禁衛軍,“你們都瞎了嗎?
還不快將人拿下。”
薑廷趕忙起身,赤手捏住了劍身,將劍強行壓下,鮮血順著手心流下,“是小女子不懂事,還請大人不要計較,我願配合大人調查。”
薑知含著淚搖頭,不要,這是死令,不是抓捕令,陛下根本從來不在乎攝政王府究竟有冇有謀反。
那天當夜,詔獄中便傳來攝政王服罪自殺,邊關傳來哥哥戰死的訊息。
這個世上隻剩薑知清楚,父親一生忠烈,絕無謀反之心,哥哥更是將一生都獻給了邊關。
是啊,那群人怎麼會讓哥哥回來,怎麼會讓爹爹活著。
那天,大靖太子傅硯辭率兵攻破西陵,同時,哥哥北上抗擊北狄,卻在二十五歲的那年,死於異鄉。
明明都是二十五歲的年齡,可能出身便決定了所有事情的走向吧,這個時世,功高蓋主,便會遭人彈劾,誣陷。
可能,攝政王府的滅亡是一開始就既定的結局......可是,憑什麼啊!憑什麼!
忠良之人含冤而死,反而是那些不正之人,享樂於世......薑知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不停,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明明才十一月下旬,天氣卻異常寒冷,甚至那夜外麵飄起了大雪。
在那天之前,她多希望,傅硯辭可以得知訊息,趕過來,為父親正名,救下攝政王府上上下下上百人,讓哥哥免於犧牲。
她信他,她相信傅硯辭以後會是一個明君,會讓整個天下,十裡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
可是,薑蘭茹和宋雲煙卻告訴她,大靖鐵騎踏平了雁城,西陵淪陷,今沅跳下城門......那一刻,薑知感受到了絕望,如同墜入深淵,心死......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誰值得信任。
她在乎的人,親人、朋友都一一離她而去。
眼眶裡的淚似乎根本流不儘,她用血寫了一封遺書,將其藏在詔獄的角落,是給傅硯辭的,但她知道,這封信,可能根本就到不了傅硯辭的手上。
太子殿下親啟:攝政王府世代忠烈,當真相浮出水麵那日,臣女懇請殿下,為攝政王府平反,將哥哥的屍首帶回故國,還於故土。
薑知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