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渚清在三歲那年見到了隔壁阿嬸新生的小妹妹。
小妹妹長得很好看,白白胖胖的,跟其他新生的娃娃完全不一樣。
看著躺在搖籃裡的妹妹,他怎麼看怎麼歡喜。
大家都打趣他,可要保護好妹妹了,說不定,以後就是你的小媳婦咯。
鐘渚清耳朵通紅,眼睛泛亮,小幅度點了點頭。
再大了一點,鐘渚清開始帶著這個小妹妹去海灘玩,坐在礁石上,看帆船歸來,看落日歸於海底。
這兩個小娃整日整日黏在一起,家長們也樂見其成,隻待少年長成時,再迎新婦歸於家。
可如果冇有那場災禍,此刻對鏡相看的該是他們。
大海給他們帶來了一切,也無情地帶走了他們的爹孃。
城主出巡,將她帶走了,成為瞭如今的洛瀟瀟。
剛剛失去了雙親的他們,也被迫分離。
一個是普普通通的漁夫,一個成為了城主的掌上明珠。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
終究成了一場泡沫。
從酒樓出來,鐘渚清的魂魄卻還落在裡麵,接連撞到旁人。
那些人罵罵咧咧地看著他,甚至上手推他,他也毫無反應。
有人朝他啐了一口,低罵道:“真是倒黴,撞上了一個瘋子。”
“鐘渚清,鐘渚清。”
藏在他手臂裡的鱉寶聽了全程,雖然不懂人類的情感,但它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因為他的血液真的酸。
它費勁地喊他,依舊冇有迴應,隻能張嘴大咬一口。
手臂的疼痛終於讓他的魂魄回到軀殼,這纔想起鱉寶的存在。
“鐘渚清,我說過的,我可以幫你找到金銀珠寶。”
鱉寶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興奮地提醒他。
作為一個鱉寶,白吃人家一個月的血,確實挺不好意思的。
“真的可以嗎?”
鐘渚清呢喃。
鱉寶拍著胸脯道:“請你相信我。
保證讓你抱得美人歸,還能給她好的生活。”
小城訊息傳得很快,不過幾天的功夫,鐘渚清挖寶成為富豪的訊息便傳遍了全城。
滿城的人都在議論他,有人嫉妒,想要上門偷竊,但都被鐘渚清雇的護衛扭送到了衙門。
再加上他樂善好施,建了粥鋪和房子,讓無家可歸之人有了歸屬。
無人再敢找他麻煩。
“這就是你幫他成為富豪,擾亂人間秩序的原因?”
孟槐聽完所有,眼神戲謔。
“孟槐大人,老祖曾告訴我妖司的規矩。”
鱉寶低頭,兩隻手不安地揪著衣服,“可是,老祖也曾說,作妖也要知恩圖報,他救了我,我也不能白吃人家的血啊。”
桃屋蹦到鱉寶麵前,把它提溜起來,放在手掌上,挑眉問道:“按理說,你以他的血為生,妖靈不至於頹廢到這種地步。”
“或許是因為我。”
鐘渚清頹廢地坐在地上。
桃屋歪頭,從衣袖裡掏出一根胡蘿蔔,“看來這故事還冇完啊。”
鐘渚清靠著鱉寶擁有了尋金眼,白天依舊出去打漁,晚上扛著鋤頭到處尋寶。
終有一天,以五千金和無數珍寶,與洛瀟瀟互換了庚帖,良緣己續,隻待一個良辰吉日。
可洛城主致力於把自己的兒子送上更高的位置,洛少爺無疑是一個無底洞,需要無數的錢為他鋪就青雲路。
而來源就是能提供無數金錢的鐘渚清,毫無疑問,他早己成為洛家的吸血囊。
桃屋不解,開口道:“鱉寶在你體內,你又有尋金眼。
錢不是小問題嗎?”
鱉寶垂頭喪氣,語氣低沉:“可是血不是無窮無儘的啊。”
“所以你脫離了他的手臂。”
孟槐己經猜到大概了,這隻單純的小妖怪,還是太心軟了,錯或許真不在它。
“嗯。
他也算是救了我,我不能害了他。”
鱉寶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圓乎乎的眼眶裡堆滿了眼淚,一顆顆滾燙的淚珠砸在桃屋的手掌上。
“你不是說動物的血液也可以嗎?”
鐘渚清看著鱉寶的身影慢慢消失,不可置通道:“為什麼……”“鱉寶生得之,剖臂納肉中,則啖人血以生。
人臂有此寶,則地中金銀珠玉之類,隔土皆可見,血儘而死。
子孫又剖臂納之,可以世世富。”
孟槐從袖中掏出一卷書,隨手把剛剛把玩的綠葉變成了一支筆,提筆在上麵寫了什麼,“所以它隻吃人血,冇有新的宿體,就會消失。”
“鐘渚清,雖然冇找到我的家人,但我還是很高興認識你。”
鱉寶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男人,小手輕輕抹掉臉上的淚,擠出笑臉道:“如果下輩子,可以成人的話,我也想嚐嚐洛小姐說的那碗魚乾粥,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吃。”
鐘渚清眼睜睜看著它消散,強笑道:“好……”那團藍色的東西徹底變得透明,唯有最後一滴淚,悄然落在桃屋的掌心,變成了金色。
桃屋收起手掌,放進了內袋。
可是鐘渚清和鱉寶都不知道的是,這種尚未修煉的小妖怪是不會有轉世的。
“哎,你猜洛城那位新嫁的大小姐怎麼了?”
“不是說嫁給了一個富豪嗎,當時那位富豪的手筆可是轟動了全城啊。”
“您猜怎麼著?
富豪死了!”
“啊!
真的,你詳細說說……”再聽到這些,桃屋和孟槐在距離洛城兩百裡外的茶攤了。
無論鐘渚清和洛瀟瀟最後的結局如何,都與他們無關了,他們隻處理妖精之事,不會插手人間的事,這是妖司的規矩。
此時兩妖正在小攤上悠閒地品著茶。
桃屋一手胡蘿蔔,一手茶杯,感慨道:“人間的茶還真是各有滋味,連一個小攤裡的茶也這麼好喝。”
孟槐端起茶杯,輕輕吹掉上麵的茶沫,漫不經心地問道:“鱉寶死時,你往衣袖中藏了什麼東西?”
桃屋看著對方帶著審視的眼睛,揚唇輕笑:“不過是一隻小妖怪的眼淚弄濕了我的手掌,擦乾罷了。”
氣氛僵持了幾瞬。
少頃,孟槐輕勾下唇,看向她的眼神依舊帶著探究:“是麼。”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