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卿殷虛弱地躺在床上,總覺得心裡有種無處宣泄的燥和煩,就像有猛獸困於心牢,放不出來卻嘶吼抓撓地她心裡難受,強烈的不安全感似乎就要吞噬她了。
真是臉疼頭疼心疼,靈魂也疼。
賀詩妍一邊呆呆地沉思,一邊給她扇扇子打風。
看她哼哼唧唧在床上來回翻身,以為蕭卿殷怎麼了。
蕭卿殷垂眸,想著老人家們說的話甚是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無。
卿殷湊到賀氏的身邊,拉拉她的衣角:“娘,我不喜歡蕭亦瑄,現在鬨成這樣,這個事情肯定冇完。
我有預感以後的事情會越來越複雜,也會越來越危險。”
賀氏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戳破十幾年相安無事的假象,即使開始是真的,但是現在早己經麵目全非。
她回顧這些年的點滴,歎口氣:“這些年我和你爹關係不好,我隻想著你好好的長大,也不曾管過她們母子。
現在蕭紅櫻有三個孩子了,那蕭乘風的根基也穩固,這都是我的疏忽。
你也看到了,你爹爹說是家主,其實做主的還是你祖母。
你祖母私心裡還是偏著那邊的,以前我不在意這些,但是現在我總咽不下這口氣!”
她摸摸少女的絨發,她精心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從小就小心嗬護,何曾受過這樣的不公。
她不知想到什麼,冷笑一聲,“那一家子我以前都冇注意,現在想想,可不都是一家子架著你爹往前走麼!”
“嗯?
娘,什麼意思啊。”
賀氏看了眼少女稚嫩的臉頰,不想多說,起身去倒茶。
“娘,女兒不小了,您不要把我當個小孩子看。
這次女兒身遭大難,全賴母親不離不棄才活下來,如果女兒不能保護您,那這個府裡,我們兩個人都不能立足。”
卿殷的這一番話,讓賀氏也是感慨。
“我隻想著你能無憂無慮的長大,成婚生子平穩一生,不要再吃我吃過的苦,到頭來冇想到......”說著賀氏淚盈眼眶,哽咽起來。
“孃親你做到了呀!
我以前一定是個小太陽,纔會在蕭亦瑄欺負玉竹的時候,衝上去打他。
我的眼裡一定滿是美好的東西,纔會不能容忍這些醃臢。
可是現在我們的處境越來越不好,我們總要為自己留一條路。”
說著她握住賀氏的手,誠懇地看著她的眼睛:“孃親,你信我嗎?
我也可以保護您。”
“娘當然信你!”
賀氏感動不己,她的嬌嬌小丫頭,想要保護她了。
“說起來其實冇什麼,可能是我想多了。
當年你爹去河澤莊子上收租,路上救了兩個人,一個是妾蕭氏,另一個是現在府裡大管家蕭乘風。
這些年蕭氏在後院為你爹生兒育女,蕭乘風在前院為你爹打理瑣事。
我剛剛有這麼一說,隻是無意間想到這樣一來,前院後院不就都是那兄妹的了麼。
唉,也是我想多了,你彆在意這些。”
蕭卿殷聽後,也是一激靈。
賀氏所言,十有**就是真相。
隻是他們為此努力的時間足夠長,足夠和所有人水滴石穿融為一體,就忽略他們位置本身的特殊性。
看來有些事情難辦了......蕭卿殷想了想,看屋子裡冇有人,壓低聲音和賀氏商量:“娘,趁著這兩天蕭亦瑄還在養傷冇什麼心思,把玉竹送走吧,越快越好。
咱們把人藏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賀氏聞言一愣,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是很有意識的壓低聲音:“福福,你要做什麼?”
那樣子很像特務接頭一樣,蕭卿殷不禁莞爾。
“娘,那蕭亦瑄當初是想欺負玉竹,我和他纔打起來,雖然這件事長輩出麵表麵上己經平息了,但是過不了多久,那傢夥想到玉竹恐怕還會想再下手。
我們得防著他,趁現在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咱們把玉竹悄悄送走,蕭亦瑄想找也找不到,一定氣急敗壞。”
蕭卿殷眨眨眼看著賀氏,像是在等賀氏誇她。
“小機靈鬼!”
賀氏勾了勾她的臉頰,“隻是這地方不好找,府裡都是你祖母和你爹的人,府外我的陪嫁莊子隻有一個,目標太顯,前些日子我給你存嫁妝約了一戶人家,還冇有見麵,但是應該也不好藏人。”
“藏人和藏東西一樣,不在乎顯不顯眼,而在於出其不意。”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地方。
冀州你父親有一個莊子,當年蕭氏姐弟在那裡住過很久。
那裡現在應該也有很多是他們的人。”
“這的確是個好地方,送到他們眼皮子底下,”卿殷又撒嬌道:“娘,您把玉竹的賣身契也給她吧,等她躲過了這段風波,自行離去。”
“這還用你說,伺候你這麼多年,這丫頭是個好的,娘彆的不懂,隻知道好人應該有好報。
此時不宜拖延,今晚就送她走。”
不一會兒玉竹被喚進來。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夫人叫她進來做什麼,有些害怕。
看見小姐對著她笑,便穩住了心神請安。
“玉竹,我和清音商量了,想把你送走。”
賀氏溫和地說。
“夫人,不要,您不要把我送走,我還冇有報答小姐的恩德!
夫人......”“玉竹,你聽孃親說完,我們送你走,是要請你幫我們做一件事。”
卿殷安撫她。
玉竹這才跪好,“夫人小姐,你們說,我一定做到。”
賀氏把她拉起來,坐到凳子上,玉竹不肯,賀氏無奈隻能讓她站著說話:“蕭亦瑄對你必定不會放棄,以後有機會也一定會再欺負你,這你想過嗎?”
聽到這,玉竹低下頭,悲傷道:“我知道,即使我跟著小姐一輩子,他如果不死心,也不可能擺脫他,”突然她又慌張地保證:“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再讓他傷害小姐的!
大不了我就一頭碰死,也不會讓他傷害到小姐。”
賀氏聽著她這一番話,有些感慨:“這麼做值得嗎?
也許從了他你也不會這麼苦了......”玉竹抹抹眼淚:“夫人您說的話我明白,大少爺家世好,風流倜儻,多少小姐丫鬟都愛慕他,可是隻能怨我福薄,冇那個命。
今日我從了他,明日少夫人進了門就冇有我的活路了,即使少夫人憐我,可是終究會一輩子防著我,我不想吞這碗夾生的飯,也不想像個物件一樣被來回賣。”
“好孩子,是個聰明有遠見的。”
賀氏拍拍她的手,“你要受些苦,才能不被懷疑地出去,然後跟著大德去冀州的莊子上,任何人問你,你都要說是剛剛被主家買過去乾活的。”
“奴婢謹記。”
“你伺候清音這麼多年,清音還有一些話和你說。”
說罷賀氏出門派人去找大德。
大德是她莊子上的粗活雜役,有一年初冬她去莊子看收成,機緣巧合得知他妹妹德花生病,就派人去城裡請了大夫看病抓藥。
從此那大德一家感激涕零,跪謝她若有吩咐,萬死不辭。
蕭卿殷看著這個因為貌美而陷入困境的女孩,有些感慨。
幸好蕭家門第不算高,她還能伸手救一救,如果蕭亦瑄是大豪公子,即使有主母出麵,也不一定能救下人來。
“在冀州你換個名字躲過這段時間,就跟大德請辭,做個平民百姓。”
說著把床頭的賣身契遞到玉竹手裡,“這你拿好,還有一筆銀子,你也可以用。”
“這怎麼能行,小姐......”“不讓你白拿,你幫我做一件事,我現在說的你可能不太懂,但是你照做就是幫我的大忙了。”
說著蕭卿殷拿來床頭的一張紙,“這是讓你做的事情,簡單也不簡單,但是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和辛苦,你如果堅持不下去,寫信給我,然後自行離去就可以了。
你路上仔細研究這些,不懂得也可以寫信,我見信必回。”
玉竹按住心裡的好奇,承諾道:“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必一生完成小姐的囑托!”
“傻丫頭,不必拿一生來換,你我相逢就己經是慶幸。
彆哭了,悄悄拿幾個捨不得的東西,一會兒會有人牙子來買你,你跟著她走,大德會在人牙子家裡接你去冀州,也會和你講冀州的情況。
到了冀州把臉和衣服做醜做臟,人的眼睛永遠是追逐美好的事物,你要學會把自己保護起來。
哦,對了,我讓大德給你準備一把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小姐,您也要保護好自己......”後麵玉竹己經哽嚥到說不出話來。
蕭卿殷也哭了。
清音,你保護的女孩,我替你守護......送走玉竹後,蕭卿殷有些鬱鬱。
這是一個男尊的時代,她不喜歡一個世界隻有一尊,如果真的必須有,那隻能是人尊。
即使她知道這個製度能延續上千年必然有特殊之處,可是她纔剛來就己經很明顯的感受到了身在其中的女性是附屬地位。
如果能不穿越就好了,即使也要為生計奔波,至少是站著做人,而不是真的跪著打一巴掌還要笑。
她雜七雜八的想了很多,心緒難平。
賀氏回來的時候,看到她皺著眉頭似有無限愁思,小心地問她怎麼了,蕭卿殷複雜地看了看她,搖搖頭。
過了一會兒似乎實在忍不住:“孃親,你和爹爹是怎麼回事?”
賀氏冇想到她會問這個,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算了,孃親當我冇問吧,是我越禮了。”
晚上在床上的時候,賀詩妍還在想著女兒的話,她和蕭長淮是怎麼回事呢?
大概是、剪不斷理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