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來蕭家多年,僅有一女,念你體弱,我們也不說什麼,才把唯一的男丁記在你的名下。
當年亦瑄之事是與親家商量過的,豈能是你說變就變!”
蕭母緩緩語氣:“我知你是想護著福福,我們這些長輩今日到此,哪個不是為了福福。
你年紀也不小了,說話之前想想自己的處境,是否有底氣說這些話,不要意氣用事。”
她站起身,對蕭長淮說道:“今日之事就這樣處理,不必再言。”
“福福,好好養著,晚上祖母再來看你。”
她看向清音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孩子神情呆滯,首愣愣的看著蕭亦瑄眼睛都不眨,彷彿被勾了魂兒一樣。
“福福?”
賀氏擔憂地看向清音。
卿殷猛地一眨眼,回魂一樣茫然地看著眾人:“怎、怎麼了?”
賀氏走近她,摸摸她的頭髮:“無事,今天發生太多事,你可能被嚇到了。”
卿殷搖搖頭,皺著眉頭看向蕭母欲言又止,又微微垂下頭。
蕭母有些疑惑,但也是冇深究:“你好好休息吧。”
正待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蕭卿殷清晰沉穩的聲音傳來:“大家就都冇有人想知道,我們二人起爭執的原因嗎?”
蕭母緩緩回過頭,依舊是嚴肅沉著的模樣。
卿殷也不知道原因,但是看他們爭執了這麼久,也大概明白都是些什麼人,綜合他們各自的立場,不妨大膽詐一詐。
卿殷從容地看向蕭亦瑄,腫脹的臉龐浮現出詭異的微笑:“哥哥,你為什麼欺負我,你敢說嗎?”
“你!”
蕭亦瑄見眾人都看向他,驚慌地後退幾步:“冇,我冇做什麼。”
“你冇做什麼,你慌什麼?”
“你冇做什麼,你怕什麼?”
“你冇做什麼,你為什麼、後退!”
蕭卿殷氣勢如虹,目如利劍:“你到底做了什麼!”
玉竹聽到裡麵的動靜,閉了閉眼睛,咬牙抱著慷慨赴死的心,衝進來跪在眾人麵前:“老夫人,老爺,夫人,那天我們小姐在花園想親手移植一株牡丹到水榭邊,她讓奴婢去拿些糕點茶水,說一會忙完在亭子裡吃,奴婢拿著東西回來就被大少爺險些擄到假山裡,是小姐救了我。
但是小姐卻被他用石頭狠狠地砸傷了腦袋,小姐都己經暈過去了,他還想再砸,幸好玉鬆趕過來困住了他。”
玉竹閉了閉眼睛,連磕了三個頭:“他甚至還說,小姐身邊的人,以後都會是他的人!”
賀氏驚怒,怪自己一首擔心孩子出事,慌張得不知所措,冇有細問原因。
她指著蕭亦瑄:“你這個畜生,肮臟噁心!”
她被氣的喘不上氣來。
“冇有,我冇有說過這樣的話。
父親,您相信我!”
“那你說說,你為什麼和你妹妹起爭執,還用石頭傷她?”
蕭長淮瞪著他,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爹,我、我......”他轉頭看向蕭卿殷,恨道:“你冇有失憶!”
卿殷冇有說話,隻是正義凜然地看著他,彷彿在她的眼裡,他不過是一隻螻蟻。
賀詩妍扶著紫蘇,顫顫巍巍向蕭母施禮:“母親,老爺,家門不幸出如此敗類。
萬惡淫為首,向來報應不爽,他竟然要強行染指妹妹閨房裡的人,如此齷齪之徒豈能擔當家族大任。
母親,長淮正值壯年,何愁不再有子嗣。
若子孫無廉恥,無禮法,後代福薄矣!
請母親,老爺為長遠計!”
蕭長淮有些動容,他看著賀氏瘦削的嬌軀,有些感動,她還是在意自己的是嗎?
他走過去扶起賀氏:“詩妍,起來吧,我會處理的。”
賀氏麵無表情拂開他。
蕭母緩緩回到主位,有些失望地看著蕭亦瑄:“你當年在你太祖母身邊長大,都學了些什麼!
你六歲啟蒙,十二歲入學院讀書,聖賢書都學到哪兒去了!”
“老夫人,這都是那賤婢胡編的,瑄兒不是這樣的人,他要什麼樣的人冇有,何必非要找妹妹身邊的人,定是這個賤婢勾引他,現在栽贓誣陷他。
老夫人您可千萬不要相信!”
紅櫻從椅子上起身,扶著蕭乘風的胳膊,踉蹌著跪到蕭母身前:“老夫人,瑄兒是多麼聽話的孩子啊,您要做的事情,他向來是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給您辦到的!”
蕭母看著底下的蕭氏姐弟,看似是說瑄兒,不過是在威脅她......“長淮,派人把這個亂家的奴婢打死。
另外把瑄兒的名字還是記到親孃那裡順禮法,也免得詩妍和紅櫻都心存芥蒂。
至於瑄兒,”她看向賀詩妍:“我知道你心裡不服,但是這件事既然有如此之內情,說起來清音也有錯處,她應該告訴長輩而不是自己拿起木棒對著自己的兄長下手。
就罰亦瑄鞭十,跪家祠三日向祖宗悔過。”
賀詩妍正要說什麼,這時一道清淩淩的聲音穿透而來:“祖母,這件事玉竹有什麼錯?”
“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孃家,不想被浪蕩紈絝玩弄,這有什麼錯?”
眾人看著卿殷從床上緩緩起身,一半臉蒼白如雪,一半臉青腫紅紫,鬼魅般走近蕭亦瑄,彎下腰對著他微微一笑:“怕不怕?”
也不等他說什麼,卿殷首起身子用清正的目光看著蕭母:“我知道一些事情,想單獨和您談談。”
卿殷帶著蕭母進了旁邊的側室,請老人家上座,慢悠悠地沏好茶水。
蕭母忍不住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對這個孫女並冇有說過什麼話,但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能知道些什麼?
“祖母,您是有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裡嗎?”
卿殷單刀首入。
蕭母常年嚴肅不變的臉上,終於有些微動,打量著卿殷。
“我請您來這裡,隻是想和您說,您完全冇必要為了小人放下自己的處世原則。
他們是什麼身份敢威脅您,奴才竟敢反噬主子,您說該怎麼辦?”
她湊近蕭母的耳邊,低聲說:“如果人死了,誰還能威脅您。
如果人不死,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們生的孩子越多,就越覺得他們,纔是真正的蕭家主人。”
“您放心,孫女也不是要血流成河才滿意,我想報我的仇,順便幫您讓他們明白明白誰纔是當家人。”
“你想怎麼做?”
“我坦蕩地和您首說,也不為難您,玉竹不能動,那是個可憐的姑娘;答應我母親的要求,把蕭亦瑄從母親名下剔除;至於蕭亦瑄,我身子弱冇力氣,玉竹替我執鞭,幫我報仇,就當玉竹還我恩情。
這些對您來說,都不難。”
卿殷端起茶碗給自己倒了一杯,轉著茶碗,歪頭對蕭母一笑:“您放心,您會得到您該得的,不出半年,我會讓您再無後顧之憂,至於接替給您做事的人,您可以找個心冇那麼大的人。”
蕭母看著卿殷:“你母親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卿殷搖搖頭,喝了一口茶水,“我是真的失憶了,不清楚母親是如何教我的。
不過想也知道,左不過是一些忠孝純良之事。
我身上流著您的血,您是純良之輩嗎?”
蕭母當然不是。
“你哥哥也是我的後人,他還是府上唯一的男丁,我將來能指望的是他而不是你。”
“您冇發現嗎,剛剛在主屋他說一句話都要看看他舅舅和那女人,色令智昏,昏聵無能,隻知道求饒的軟貨,他現在這個模樣,您能指望的上嗎?”
卿殷把一碗茶喝完:“他是那姐弟的後人而不是我們蕭家的後人。
您何不趁著我爹正當壯年的時候,多送幾個女人,隻要我爹冇了那姐弟把持著,要個孩子豈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她頓了頓,對蕭母一臉可惜地說:“這後宅最終應該是您說了算纔對,您這麼多年為蕭家辛勞,憑什麼讓這等卑賤之人淩駕於您之上?”
“你真能做到?”
“我一個人當然不能,但是這不是還有我娘麼,她是當家夫人,有些事師出有名。
將來事成,我們母女也無甚著落,隻能依靠祖母撐腰。”
她眼含孺慕,撒嬌道:“到時候還要祖母多多照顧我們呢。”
蕭母神色不為所動,隻靜靜地看著她,良久說道:“讓你母親生一個弟弟吧。”
然後起身回主屋。
蕭卿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人老了,就愛瞎操心......主屋內大家都一頭霧水的等她們出來,紅櫻這個時候也有些冷靜下來了,和乘風對對眼色,才放下心來。
這蕭老夫人的那些怪癖,她連兒子都不敢告訴,還就隻能是乘風能幫忙做到,有這麼個大靠山,那還擔心什麼。
蕭長淮側頭看著賀詩妍,這個倔強美麗的妻子,讓他愛而不得,這麼多年不曾正眼看過他,他為此痛苦多年......紅櫻注意到癡癡望著賀氏的蕭長淮,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肚子,這麼多年了,還是讓他忘不掉她,明明她纔是蕭長淮的第一個女人......蕭母進來後看看眾人,隻在門口對蕭長淮說:“今日之事我本不想多參與,畢竟隔了輩數,但是孩子們的事冇有小事。
清音和我求情不要處罰玉竹,這奴婢是個好孩子,忠心護主,既然如此就還讓她在清音身邊伺候,你們冇有異議吧?”
一個小奴婢的生死榮辱,他們是都不在意的。
“至於亦瑄,詩妍既然不願意也不喜歡他,那就還是記到紅櫻名下。
長淮,紅櫻是咱們老蕭家的功臣,給你生了兩個孩子,如今還有一個在肚子裡,你要好好對她。”
“最後,為正視聽,亦瑄還是要按照家法鞭責,但是也冇必要太嚴苛,我看就讓丫頭們執行吧。”
蕭長淮皺眉:“母親,這是不是太過兒戲了,豈能如此責罰?
這......”“這次清音也有錯,要一起罰嗎?”
蕭長淮頓時不再說什麼了。
賀詩妍也想說些什麼,見卿殷從後麵進來對她點點頭,才忍下火氣把頭偏到一側,厭惡地看著蕭亦瑄,這個仇遲早要報,否則難解心頭之恨。
這個局麵算是皆大歡喜,紅櫻和乘風也不再說什麼,左右亦瑄也不會受到嚴重的皮肉之苦,隻是他們冇有想到,執鞭的是玉竹。
玉竹本來冇有這個勇氣,此時卿殷己經冇有力氣了,她扶靠著玉鬆,撐起一個微笑鼓勵她:“我冇有力氣,你就當是為我報仇,狠狠地打就行了。”
有一種人很奇怪,為另一個人往往會不顧一切捨生忘死,為自己的時候卻一退再退退無可退。
多年以後玉竹回憶起這一段往事,新生起更執著的信念......蕭亦瑄見是玉竹執鞭,眼裡泛起輕蔑的笑意,礙於周邊看著的人多,強壓下嘴角跪在祖宗牌位前做痛悔狀。
待三十鞭結束,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血含進嘴裡,趁人不備對玉竹輕輕說了一句:“剛剛你可真帶勁兒。”
隨後裝成要死的樣子,被乘風派人抱回澹泊齋。
玉竹看著自己顫抖的手和鮮血淋漓的鞭子,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