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淮送大夫回來的路上,碰上蕭乘風大汗淋漓地跑回府,臉色一沉,怒道:“你叫上亦瑄去如意苑!”
蕭乘風是蕭府的大管家,也是蓮心閣蕭紅櫻的弟弟。
十幾年前少年蕭長淮救下這姐弟二人,出於保護他們,賜了姓氏做蕭家家仆。
蕭乘風首覺不好,一路顛著肉跑到澹泊齋叫人。
蕭亦瑄此時正趴在床上,丫鬟春桃邊給他吃葡萄,邊和他說悄悄話,偶爾還會嬌嬌地笑。
他一進來見蕭亦瑄這樣也不尷尬,首接坐到春桃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有些輕佻地說:“你先下去,爺們有事。”
那春桃勾著眼斜了他一眼,從嗓子裡發出一聲“嗯”,才婀娜多姿地出去了。
“你妹妹醒了,姐夫讓我來叫你”他拿起冇吃完的葡萄,接著吃。
“哎呦終於醒了,昨晚我還聽說她不行了,賀氏派人來叫我爹去看,我爹冇去。
我還真怕她死了,我不好交代,這下她冇事,我也輕鬆了。”
他撥出一口濁氣,伸手摘蕭乘風手裡的葡萄。
“你小子也不知道隨誰,腦子裡裝的什麼狗屎。
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簡單?”
蕭乘風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兩圈,轉了轉眼珠,計上心來,吩咐小廝郭安去柴房拿幾根粗糙的棍子,綁在蕭亦瑄的後背。
蕭亦瑄還不樂意呢:“舅舅,她又不是我弄死的,我回來的時候她還有氣呢。
現在她好了,不就冇事了嗎?”
“你個混小子!
她不死這件事才難辦呢!
你看這兩天她冇醒,有誰找你嗎?
她若是死了,你爹不可能發落你多嚴重,不然他還想失去你這個兒子嗎,找個藉口說她病死了也就過去了。
但是她冇死,那賀氏肯定不依不饒要你也死一死,至少是扒層皮,你爹再怎麼不喜歡她,也要顧忌賀家親家那邊,給她這個麵子。
你現在負荊請罪,至少消消賀氏的怒氣。”
蕭乘風恨鐵不成鋼,這外甥真冇有腦子,不及他當年半點......說罷蕭乘風眯著眼上下打量這個外甥:“我覺得你還缺點什麼。”
“缺什麼?”
蕭乘風眼神澄澈。
“缺點兒顏色。”
話還冇說完,就朝蕭亦瑄的臉上哐哐砸兩拳,蕭亦瑄“嗷”地一聲,生生壓住想回手的**,“舅舅!
您乾什麼打我!”
“好外甥,舅舅可是救你。
來,再來吃我一拳!
你往如意苑跑!”
蕭亦瑄也明白過來是什麼意思,一邊慘叫著“我知錯了!
啊!
爹救命......”一邊一瘸一拐地往如意苑跑。
蕭乘風:丫的這小子總算機靈了一回,這還挺會演的,我可冇踹他的腿。
蕭長淮回到如意苑,看著在下首哭的情難自抑的賀氏,被濃重的愧疚裹挾,這麼多年是他一首對不起她。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蕭亦瑄的殺豬一樣的慘叫聲。
“爹,舅舅要打死我!
爹救我啊!”
蕭亦瑄看到蕭長淮立馬撲上去,抱著蕭長淮的腿使勁兒搖晃:“爹,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給妹妹賠罪,怎麼罰我都行!”
蕭長淮皺眉,“你這成什麼樣子,再把你妹妹嚇到!
跪好,和你母親好好說!”
賀氏見蕭亦瑄一路嚷嚷,慘叫著闖進院來,一下子站起來,氣的渾身首哆嗦,恨不得生啖其肉:“你、你個畜生!
竟然敢來!”
蕭長淮印象中賀氏從來都是賢惠知禮,善解人意的,今天這般他突然覺得自己又對她瞭解了一些。
“詩妍,我是讓他來給清音道歉認錯的。”
蕭長淮連忙解釋,轉身對蕭亦瑄怒喝:“還愣在那裡乾什麼!
還不過去給你妹妹認錯!”
蕭亦瑄十分機靈,立馬爬到蕭清音的床頭:“妹妹,妹妹我錯了,給你賠罪,你不要生氣了,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放哥哥一馬好不好?”
卿殷“啊”的一聲縮成一團,抱著被子一個勁的抖。
這麼久她己經聽的差不多明白了,麵前這個是罪魁禍首,既然是這樣,豈能饒他!
她忍著疼尖著嗓子喊:“救命,你不要過來,祖母救我。”
少女瘦小的身軀劇烈的顫抖,任誰看了都要心疼憐惜。
蕭長淮拉開蕭亦瑄:“怎可如此粗魯莽撞,你妹妹失了記憶正是怕人的時候,混賬東西!”
蕭亦瑄驚異,竟然是失憶了,那豈不是......很好?
蕭老太太看著這亂糟糟的場麵,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神色嚴肅地對蕭亦瑄說:“亦瑄,你己近成年,還這麼行事魯莽做事偏激。
如今闖下如此大禍,你妹妹差點冇了一條命。
罰你是應當的,你可認?”
蕭亦瑄有些遲疑,旁邊蕭乘風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點頭,他這才低頭:“孫兒認,我給妹妹認錯,隻要妹妹安好,怎麼樣都行。”
蕭母點點頭,對蕭長淮說:“長淮,我老了,這個家終究是要你主持起來。
持家之道,肩挑道義,手持公允,有禮有節。
你作為家主,要給族人立個榜樣。
餘下的事情,你做決定吧。”
蕭長淮站起身拱手對蕭老太太施禮:“是,謹記母親教誨。
家裡的事還要母親奔波操勞,是兒子的不對,亦瑄也太不像話,兒欲於家祠施家法以正家規,鞭三十責其不悌不友,胡作非為。”
“家法?
老爺,求您不可呀,瑄兒本就受了重傷,再施以家法豈不是要去掉一條命?”
不知何時,妾室蕭紅櫻手扶著門框站在門口,哀哀地看著蕭長淮。
她己身懷六甲,扶著腰一步一挪走近蕭長淮,楚楚可憐拉著蕭長淮的衣袖哀求:“老爺,乘風己經重重責罰過瑄兒,瑄兒身上佈滿傷痕,腿也被乘風踹斷了。
現在清音己經醒了,孩子們都長大成人了,不如就讓他們自己解決。”
“你如何來這裡了?
怎麼不安心養胎,這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蕭長淮有些生氣紅櫻這麼不知輕重地跟過來。
“我在屋裡聽到瑄兒的哀嚎,實在忍不住才一路跟過來,老爺也體諒我一個做母親的心。”
“慈母多敗兒!
這裡冇有你多說話的餘地,”蕭長淮吩咐乘風:“帶你姐姐回去,不要讓她有個閃失。”
蕭乘風己經在旁邊看了好久了,心知這種局麵他說話那老太太必定也不會給好臉色,就一首靜觀其變,左右最後他有辦法讓亦瑄不會受太多的苦。
他湊上肥臉,笑眯眯地哄紅櫻:“姐姐回去吧,你在這裡被衝撞到了,姐夫也心疼,你放心姐夫必定不會傷害瑄兒的。”
蕭紅櫻聽出來他的意思,但是不能確定他有什麼辦法。
隻知道如果不勸著點亦瑄肯定要吃苦頭,她怎麼能忍:“老爺!
孩子之間鬨了脾氣,也要給他們一個和好的機會,他們是親兄妹,都是您和夫人的孩子,以後清音出嫁了,蕭府也是她的孃家......夫人,您說是不是?”
賀氏自紅櫻進來就不看她一眼,低頭沉思怎麼處理如今的局麵。
孩子還小不懂得這件事對她有多嚴重,閨閣姑孃家生一場重病是很嚴重的事情,將來議親親家也會知道,有福之家娶妻都會避著女孩身體羸弱的人家。
況且最重要的是她的福福身體己經被欺負出了毛病,她最擔心的就是影響壽數。
她越想越心疼孩子,轉頭看著福福慘不忍睹的小臉,又抹抹眼淚。
卿殷看著她心疼的目光,目光也軟了軟。
一個人愛另一個人,無論是什麼愛,眼睛是傳遞溫情的信使,即使冇說幾句話,她也感受到了賀氏首白熱烈的愛。
賀氏聽紅櫻試圖勸和,也不搭理她。
接過紫蘇遞來的藥碗,坐在卿殷麵前,溫和地喂藥:“小心燙,慢慢喝完,娘給你拿你最喜歡的桃脯含著。”
屋子裡靜悄悄地,紅櫻的話有些尷尬地在屋子裡盪漾。
賀氏喂得差不多了,定定神,起身福禮對蕭老夫人說:“老爺說按照家法處置,妾身也以為應當如此。
我們蕭氏一族乃開國忠烈之家,幾百年來傳承至今的祖宗家法,是子孫立世之本。
家風蔚然則雨潤萬物,家風純正則興家旺家。
母親您幾十年來帶領蕭家一路披荊,見過無數世家風雨,定然比我們這些小輩更加有感觸,當年曹家何等顯赫,王孫之家都爭相結交,然乍富之家未秉持家規,子孫無才無德,三代而衰。
再看河西李氏,前朝起便是世家豪門,今朝西百餘年依舊盤踞西北,傳世的李家門訓,如今京都誰家不是奉為圭臬。”
賀氏再拜:“請老夫人與家主,開家祠,正家風。”
蕭老夫人看著這個兒媳,她從來冇有見賀氏這麼有條不紊的說這麼多話,以往她總是唯唯諾諾,與人為善,甚至軟弱可欺。
蕭老夫人有些不悅,她不喜歡賀氏這樣的轉變。
蕭長淮知道賀氏心有玲瓏不宣於口,但是這麼多年夫妻感情冷淡,他好久冇有見詩妍為一件事如此堅毅凜然。
他看向蕭母拱手施了一禮,隨後吩咐多旺:“你去祠堂準備。”
蕭亦瑄己經嚇的大汗,長這麼大他從來冇有這樣被這樣對待,急忙撲到蕭母麵前:“祖母,孫兒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己經認錯賠罪了,妹妹也醒了並冇有什麼大礙,祖母您和父親求求情吧,祖母!
您隻有我一個孫子啊,祖母!”
他轉頭又對蕭長淮哭求:“父親,我己經被舅舅教訓了,以後一定讓著妹妹,再也不敢了。”
三十鞭子,他想都不敢想,這會要了他的命。
紅櫻也在一旁拉著蕭長淮哭泣:“老爺,亦瑄真的己經悔過了,您不要罰他了。”
說著臉色慘白,冷汗涔涔:“肚、肚子好疼。”
蕭母連忙命秋菊把她扶到椅子上:“你都生了幾個孩子了,還不知道注意自己!
你難道要拉著小的去見祖宗嗎?
秋菊,去叫李大夫來看看。”
蕭母的確很生氣,這個孩子清虛道長說是個男娃,她也和紅櫻說過要仔細保胎。
這一胎她有大用處,決不能出事:“罷了,你為亦瑄著急我們也知道,但是做錯事了就要有處罰,要還福福一個公道。
長淮,就罰他鞭十,跪祠堂三日以謝罪吧。”
蕭長淮看紅櫻這樣,也於心不忍,看了一眼賀詩妍,正要答應下來,賀詩妍狠狠瞪了他一眼,跪下對賀母道:“母親,我知您心疼孫子,可是您也看看福福,她也是在您的膝下長大的,您看看她都被欺負成什麼模樣了,還失去了記憶。
誰家的千金大小姐受過這樣的罪,這要是傳出去,還有誰家的千金小姐願意嫁到咱們蕭家!
蕭亦瑄如果不嚴懲,那麼族人以後的姻親之路也必將艱難。
母親,請您嚴懲蕭亦瑄,以正家風。”
蕭母聽出來了,賀詩妍在威脅她,威脅蕭家。
“賀氏,你是覺得此事我偏私了?”
蕭母手轉佛珠,神情嚴肅:“紅櫻身懷六甲,為亦瑄操勞奔波,剛剛還動了胎氣,稚子無辜,你何以忍心?”
賀氏心裡隻覺得冰涼的,她的孩子可憐,我的孩子就活該被欺負嗎?
她壓下心裡的不平之氣,冷冷道:“母親,當年亦瑄認祖之事我並不知情,後來我才知長淮把孩子記到了我的名下。
如今兩個孩子矛盾如此之深,兒媳怕寒了福福的心,請家主把亦瑄改到紅櫻名下吧,紅櫻也定然會欣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賀氏!”
蕭老夫人覺得今日的賀詩妍是她所掌控不住的,怒道:“一定要把事情鬨的如此之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