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旨意既出,即便之前毫無準備,眾人也開始有條不紊地籌備薛寶屏和段景之的婚禮。
雖說太子良娣為妾,但皇帝陛下對薛老神仙滿腔敬仰之心,竟下令按照皇家最隆重的婚禮儀式來迎娶薛寶屏,並封薛寶屏為一殿之主,居東宮寶瓶殿,一時間薛寶屏風頭大盛。
坊間甚至有流言稱薛寶屏將取太子妃而代之。
薛萬雲一是為看顧薛寶屏,二是為皇帝乃他俗家弟子,師者須得授道解惑,因此決定在皇宮短住。
這日皇帝正拉著薛萬雲請教《南華經》。
養心殿軒窗開闊,十分適合小憩,我窩在段靖琰命宮人特地為我鋪設了絲綢的一方小榻上,細緻地梳理一身白毛,正在昏昏欲睡之際,忽有寶瓶殿太監來報老道士,太子良娣出事了。
我猛地一躍而起,往薛寶屏所在的寶瓶殿奔去。
穿軒過廊,僅在一瞬。
薛寶屏嘴角帶血,癱倒在桌邊。
寶瓶殿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
我記起薛萬雲黎島臨行之前為以防萬一,煉了一顆固魂丹,是給薛寶屏用的,重又奔向外門。
此時老道長和皇帝己經到了,我急銜道長袍袖裡的一匣丹藥奔向薛寶屏,卻撞入薛寶屏身體裡。
鴆毒之毒,入喉斷腸。
片刻之差,薛寶屏生機己失。
一抹白色的巨大貓影落在地上,是我的身體?!
老道長悵然涕下,口中喃喃。
“天命如此。”
“死劫無解。”
大晟皇帝驚疑地看著我們,話卻是衝著跪著的宮女和太監。
“寶瓶殿發生什麼事了?
回話。”
薛寶屏進宮一個多月,一應人手都是新近選來伺候的,她們七嘴八舌的講著:太子良娣進了禦膳房的午膳後腹部絞痛,掌事大宮女紫琴趕緊派人去請禦醫和老神仙,隻是眼見著太子良娣越來越痛苦,最後竟開始口吐鮮血。
“你們先下去吧。”
老道長歎了口氣,讓宮人們都退下去。
“此事。。。
實乃天命,不怪她們。。。”
“老道夜觀星象,又多次以龜殼占卜,隻算出寶屏一線生機在皇宮,終究,天命難違。”
“什麼天命,我看是**!”
“好端端進個午飯,竟能吃死人?”
我不耐地開口。
“這、這?”
皇帝雙眼睜得極大,“不是說死劫無解?”
“還是拿這貓做了替身?”
我翻了個白眼,大晟朝皇帝真有想象力,不僅不怕怪力亂神之說,甚至還自己演繹了一番。
“貓兒,累及你了。”
老道長將我的原身收到白玉瓷瓶,這才歉然開口。
“我從南市波斯商人那裡偶得一株移形草,本想煉成丹藥助你修煉,冇成想寶屏竟然此時生機潰散,又正逢陰陽易時。。”
天時地利人和,世上竟有這般湊巧的事?
“多久可以變回去?”
我不耐煩聽他囉囉嗦嗦。
“這、這。。。”
老道士支支吾吾。
“老道慚愧,這仙草我僅得一株,古籍殘損,僅存藥理,功效未知。”
他歉然地將白玉瓷瓶遞給我。
又向皇帝解釋道:“這是黎島的妖修。”
“原來是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皇帝向我拱手道。
我不理他,奪過白玉瓶收了起來,真是極好的,這下薛寶屏冇救回來,連我都搭上了。
“不曾想寶屏與皇家的緣分竟是如此,罷了,既如此,也算了斷塵緣,我便一心去訪蓬萊罷。”
老道長轉身便要走。
我怒目:“我纔不去,我要查出來是誰下的毒手,殺了他,替薛寶屏報仇!”
皇帝看看老道長又看看我,似乎在進行什麼艱難的抉擇。
“因果己了,何必造殺孽。”
老道士聞言搖了搖頭。
“血債血償,殺人償命,真凶既然逍遙法外,怎麼能算因果己了?”
“皇帝,你說呢?”
我看向段靖琰。
皇帝正左右為難,斟酌著答了一句:“冤有頭,債有主,按大晟刑律,行凶者當伏誅。”
“我修自然道,你修無情道。”
“既道不同,就此分道吧。”
我看向老道士。
“有理,大道不必爭。”
老道士沉吟許久,而後笑眯眯點頭。
他將幾個包裹遞給我,“如今你為人身,靈肉分離,多有不便,老道身上無甚好物。。。”
“這兩顆本就是為你練的隔情丹,”“這一本是我琢磨出來的妖修手法,尚且粗糙,你修煉之時可印證一番,”“這一本乃我在昆華宗彙編曆來修煉所得,”“這一匣子為寶屏所製的丹藥,便都交予你。”
“天意難測,人力難免不逮,”“紅塵濁晦,貓兒應早歸修道之路。”
老道士念唸叨叨著往外走。
正此時,皇帝彷彿做出了抉擇,突然撩袍稽首,跪在老道士麵前:“既然寶屏與皇兒有緣,這不就證明仙師與朕有緣,如此,請仙師帶朕修道吧!”
我的嘴角微抽,什麼緣?
孽緣也算緣?
這皇帝果然不愧與老道士是同道之人,竟不滿足做老道士的俗家弟子,一心要隨老道士清修。
“問道之路艱苦無比,道阻且長,時無所獲,陛下當真捨得下這天下獨尊的權勢與地位?”
薛萬雲正色道。
段靖琰又是一個長稽到底,“我小時有幸見過老神仙講道,便與皇弟說,生平惟願騎鶴訪仙山,無奈皇弟閒雲野鶴,我為嫡長,雖無所長,卻也隻能守著這祖宗打下的基業。。”
“如今皇兒己長成,我願傳位於太子,此後簞食瓢羹,凡塵種種,儘數摒棄,隻一心追隨師傅修道。”
“也罷,既如此,便與我結為道友,同尋蓬萊罷。”
眼看老壯兩個道士邊說便要聯袂而去,我冷笑一聲:“你這偌大江山不用周詳部署一番?
倘若因你今日之舉,天下大亂,生靈塗炭,便不要說修仙飛昇,屆時鬼差拘你在阿鼻地獄百世不得翻身,你還論什麼經修什麼道。”
“有理,我這便傳旨,讓太子即位,”皇帝撫額思考片刻:“太子尚未稚嫩,朝臣老辣,為今萬全之計,隻有召朕的胞弟攝政坐鎮京都,輔佐朝政大事。”
“還請師父稍候,我這就下旨。”
皇帝攤開紙筆,凝神揮毫。
“無妨無妨。”
薛萬雲微笑著在椅子上坐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