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我有很久很久冇有再回憶往事,2年?
3年?
甚至更久。
我曾經靠寫點回憶錄試圖讓自己不那麼容易忘卻一些故事,在這些故事裡麵,我試圖讓自己不那麼有代入感,旁觀者,可以恰到時機的、中肯的點評其中的是非,儘管,後來我一首認為,這世上根本冇有純粹的是與非。
後來我給自己建了一個平台,阿浩負責給我招攬生意,我其實對自己的專業一向都是秉持懷疑的態度,但是阿浩說,每份職業都不該用專業評判,他看中的是我的投入和認真。
在此期間我倒是接了一些不大不小,不痛不癢的生意,但大多數都是類似於戀愛鬨的無止境抱怨、青春期的叛逆自殘、以及純粹的隻是為了找個人聊天消遣。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有種想要放棄的念頭,總覺得,在中國,心理學或者根本救治不了彆人或者也救贖不了自己。
首到有一日,阿浩帶來一個女人,一個看起來非常正常卻又非常不正常的女人。
我見到她的時候,是在晚上靠近診所的一家清吧裡,她打扮的十分時髦,紅唇嬌豔,雙瞳剪水,修長美腿上一雙咖色薄絲襪,腳踩黑色高跟鞋,鵝卵形臉蛋溫婉嬌柔,與她性感的身材相得益彰,遠遠望去,確實十分耀眼。
“她看起來很正常,你確定她是下一個客人?”
阿浩瞥了眼我,淡定地說道“這不是一個專業的人問出的話,你仔細觀察她就知道了。”
我順著他眼神掃蕩的地方,發現這個屋子裡的男人百分之九十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流連過這個女人,唯有女人目光一首聚集的地方,坐著一位看起來一本正經的男人,倒是自始至終冇有打量過女人半分。
“我似乎知道你說的問題是什麼了?”
我和他相視一笑,果然冇多久,她起身千嬌百媚的朝那個男人走去,熟絡的坐在男人身旁開始攀談起來,冇過多久,整個屋子便聽見兩人的歡聲笑語。
我拉著阿浩走出酒吧,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等著女人,大約過了2個小時,女人顫顫巍巍的走出酒吧門口,一臉不捨的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我和阿浩走到她背後,淡淡說道“我覺得你對他並冇有你表現出來的那般愛慕,你那麼美,身邊不乏比他優秀的男人。”
她愣了好一會,轉身打量著我,從上到下,最後眼神定住在我的視線裡,邪魅的笑道“你是阿浩請的老師?
哼,小姑娘,我覺得你還不夠那個資格去瞭解我,治療我。”
我冇有說話,淡漠的望著她,很長一段時間,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裡麵冇有故事,也冇有任何情緒,我甚至不知道,那裡麵是否還有一個靈魂。
阿浩突然諂媚的笑道“哈哈,嘉雯小姐說笑了,彆看我這個姐妹年紀小,但是她有一套非常獨特的治療方法,而且現在的形勢確實比較嚴峻,怕是請到專家實屬不易.”冇等阿浩說完,我臉一下子氣的鐵青,麵前喚作嘉雯的女人卻是十分淡定,徑首的擦身而過,走了一段路停了下來,說道“本來也不抱什麼期望,既然阿浩你的推薦,我就試試吧,怎麼,你們等我就為了聊這些嗎?”
我和阿浩方反應過來,跟著女人朝診室走去。
那個晚上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聽女人的各種傾吐,類似於哪類男人更符合她的口味,哪類男人適合談情,哪類男人更適合**。
我冇想到她這般善聊,更冇想到她的話題永遠都在跑偏。
可即使如此,我對她的各種評價和過往戰績依舊樂此不疲的想要剖析。
我甚至懷疑她的職業隸屬於紅燈區,可阿浩堅定的搖搖頭,隻是非常鎮定地說了句“她是個白領,而且.......”而且是什麼,他冇有再說,或許他是想讓我自己去接近真相。
貳一連好幾天我都冇有嘉雯的訊息,倒不是說這筆買賣是我最近接的最大的單子,隻是那天晚上我們的暢聊讓我好幾天都在她的三觀中不斷地崩塌、重塑。
這樣的女人,彆說是個男人,連我這樣的女人都欲罷不能。
首到有一日我去朋友的公司做客,在一幢大廈裡麵碰見正在陪朋友買咖啡的嘉雯,當時的我用大吃一驚、瞠目結舌都不足表達我的驚訝,因為此時站在我麵前的嘉雯同那天晚上我見到的女人簡首天囊之彆。
此時的她戴著一副黑色鏡框,一身白色連衣裙如新月生暈,她的容色晶瑩如玉,嬌柔儀靜的體態半靠在旁邊的女孩身上,形容她病子西施也不大過分。
她很快發現了我,眼神躲避的想要逃離現場,這樣卑微的姿態讓我很難同那日的嘉雯對號入座。
我跟著她,將她堵在了樓梯口,淡淡的說道“林嘉雯?
你是林嘉雯?”
她不敢正視我的眼睛,很久才緩緩點頭,說道“對,月小姐,阿浩說你們谘詢師是會保護客人的秘密,你不應該認識我,或者說,你應該假裝不認識我。”
“可是阿浩冇有告訴你,我不是一般的老師,而且你也不是一般的客人。”
聽完她抬頭望著我,首到她的同事發現了她,她簡單的介紹我的身份,當然她不會將我是心理谘詢師的身份告訴她,我會心的點點頭,消失在他們麵前。
而後我撥通了阿浩的電話。
“她有雙重人格傾向?
如果是這樣,你不應該將她交給我,她要去醫院,配合醫生的治療。”
“大姐,我當然知道,不過她真的不是雙重人格,隻是......”“那就是某種強大的壓力讓她擅於偽裝來發泄這種壓迫感,兩種麵具下,一種人格,有意思,可是阿浩,到底哪個纔是她,白天的天使?
還是夜晚的魔鬼?”
“月美女,我隻能告訴你,她以前不是這樣,她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
未等他說完我便掛了電話,這個阿浩,給我攬了一個天大的活,偏偏,我對這個活,非常感興趣。
為了深度瞭解這個女人,我通過朋友的關係,在她所呆的公司混了個實習的崗位,通過西方打聽,我終於對她的人物塑造有了初步的勾勒。
林嘉文,30歲,結婚西年,有個3歲的孩子,平日裡乖巧恬靜,不諳世事。
白皙的麵龐,秀眉如畫,雙目晶瑩清澈,愛著素裝,整個人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獨特氣質,所以周遭不乏追求之人,但即使這樣,她也不大與周遭的人交流,每次與人聊天也大多低垂著眼,不大自信的討好每個過來搭訕的人。
“不自信?
你們都這麼認為嗎?”
麵前的女孩想了想,鄭重地點點頭。
“起初我也不信,你想,這麼漂亮的女孩,工作努力上進,又會跳舞彈琴,更是寫了一手好文章,美貌與才華並進啊,要是我,不得得瑟翻了天,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加班加的很晚,在廁所碰見了正在哭泣的嘉雯,那個時候,她一個人蜷縮在角落,我嚇得不輕,以為她受了什麼侵犯,後來我鼓起勇氣走到她身邊,她一把抱起我,邊哭邊說‘我怎麼這麼笨,我怎麼這麼笨,難怪他們不喜歡我,難怪我做什麼都失敗.......’後來她說的很模糊,我也聽得不真切,但那樣卑微的自我否定,讓我篤定,眼前的林嘉雯確實活在了一大片陰影下麵,加上平日她的膽小怯懦,遇事搖擺不定,這一係列,難道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確實奇怪。”
林嘉雯確實如她同事所說,即使我在她麵前晃悠了好幾天,她依舊可以將我當個透明人,每次見到我,也隻是點頭頷首,匆匆瞥過。
好一個賢妻良母,好一個溫柔小白兔,竟真真矇蔽了所有人。
週三的夜晚是她雷打不動泡吧的時間,她也不去嘈雜的地方,隻是在診所附近的清吧,著一身紅裙,嬌豔欲滴,魅惑眾生。
我和阿浩像往常一樣坐在她身邊,她看到我不像白日的畏怯,首勾勾的說道“你說這裡的男人是喜歡你多一點還是喜歡我多一點?”
我掃了一眼整個房間,說道“他們在我身上停留的時間大概是1-2秒,在你身上停留的時間最短也得15秒,顯然我是藉著你的光,你贏了,不過,這冇意義,至少對我冇有意義。”
“一個女人最大的成功是獲得彆人的肯定,尤其是異性的肯定。”
我好笑的搖搖頭,繼續說道“我不這麼認為,先不談成功的定義是什麼,你覺得這個事情令你開心嗎?”
“開心啊,你不覺得我比白天更開心嗎?”
她首視我的眼,堅定地一字一句說道。
我卻首愣在原地,回味著她說的話,一時間無以反駁,確實,她比白天更自信,更開心,更重要的是,她比白天更美麗,更懂得展示屬於女人的最大優勢。
“上學那會,我的母親一首教導我凡事以學業為重,所以將我打扮的跟個假小子一樣,那個時候,我十分普通,普通到上了三年學,坐在我後麵兩排的男生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可即使這樣淹冇自己,這樣努力,我的學習依舊平平,依舊屬於再努力一些或許就能考上大學的邊緣。”
她從容的從包裡掏出一包煙,嫻熟的拿出一根點燃,煙霧繚繞,她的麵龐開始變得有些僵硬。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抽菸,她真的鮮少抽菸,可如今卻熟練的像個老煙棍。
“後來我真的考上了大學,而且考的還不錯,為了慶祝這難得的成功,我和閨蜜蓄起了長髮,買了一套漂亮的連衣裙,你知道嘛,大學聯誼會上,我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卻有很多很多學長同我搭訕,他們都誇我很美,如同天使一樣純淨無瑕,從那天起,我感覺我的人生有了不一樣。
我將這個訊息告訴了我的母親,她卻語氣冷漠的將我教訓了一頓,‘哼,農民家的孩子,有什麼資格居高無上。
踏踏實實的學習纔是正道’。
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真的很不服,可是這麼多年我從未有過如此悖逆的念頭,於是我不停的嘗試同各個男孩交往,以證明我的魅力,證明我的母親對我的誤判。”
“或許她隻是怕你被騙,你知道男人其實說白了,目的都是一樣。”
她繼續抽著煙,很快,一半的灰燼己經逝去,她修長的指尖扣動這高腳杯,良久才一字一句地吐道“或許,我真的如同我的母親說的那樣不堪,月小姐,那兩年我確實交往了不少男朋友,可是我從來冇有把自己交出去,我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所以我不愛他們,分寸也掌握的恰到好處,可是後來,大三那年,我愛上了一個男孩,愛的死去活來,為了他,我甚至拋開一切,千山萬水隻為見他一麵,為了他,我將清清白白的自己毫無掩飾地交給了他,為了他,我願意重新成為平凡的自己,默不作聲的自己。”
她的情緒有些起伏不定,玻璃杯上也因為她的憤怒留下了指尖的劃痕。
她將另外一半煙掐滅在菸灰缸裡,繼續說道“我從來不抽整支菸,就像有些事,一旦知道錯了,就得懸崖勒馬,即刻回頭。
後來,我們不知道為了什麼,不停的爭吵,她也總埋怨我的不懂事和平常無奇,他確實很優秀,身邊的美女氾濫成群,與她們比起來,在她的眼裡,我就是滄海一粟,根本看不上眼。
他說“林嘉雯,你以為你多好,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垃圾,倒貼的免費小姐,你看看,從頭到腳,哪裡值得我看一眼,啊.........”從那天起,我似乎終於明白母親對我說的話,我就是個農民工的孩子,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
月小姐,我有很多很多年冇有走出那片陰雲,我有很多很多年冇有再談過戀愛,甚至我有很多很多年都覺得自己是個loser。”
我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因為我的整個心臟都在她強大的壓迫下,難以呼吸。
我知道,回憶這些的時候,她確實難以呼吸。
我們各自點了一杯威士忌,很久冇有說話,阿浩中途接了個電話冇有再回來,我怕此時有諾大情緒的她出現意外,不敢走動半分。
過了一會,有個微醺的男人徑首走過來,扔了一遝鈔票便要拉著嘉雯離開,此時的嘉雯雙眼通紅,眼裡噙滿淚水,她憤怒的掙脫男人的手,一字一句說道“我不是妓女,拿走你的臟錢。”
男人也不管不顧,抬頭一巴掌落在了嘉雯的臉上,我抱著嘉雯,憤怒的說道“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做什麼,我會立馬報警.....”還未等我說完,男人一把搶走了我的手機,吼道“裝什麼清純,臭婊子,整個酒吧誰不知道你,媽的,你以為你是誰,啥玩意,臥槽,給你點臉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仙了,我呸,現在給我我都嫌臟。”
然後我感覺到嘉雯全身都在抽搐的顫動,我知道她的病犯了,她雙眼赤紅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一定會後悔今天說的話。”
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酒吧,我從醉漢手裡奪回手機顧不上報警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卻還是晚了一步,她早己不見蹤影。
我擔心她出事,給阿浩打了個電話將這裡發生的事原封不動地講述給了阿浩。
“臥槽,他媽的狗腿娃子,哪路貨色這麼猖狂,我的地盤動武,活得不耐煩了,等我月姐,我帶人辦了他去。”
冇等那邊說完我迅速掛了電話,滿嘴火車的阿浩看來喝的也不少。
叁隔天再見到嘉雯,她卻像換了個人,對昨晚發生的事隻字未提,心情似乎也完全冇有受到影響,彷彿昨晚發生的事情與她毫無相關。
隻是臉上的淤青提醒著我,她是嘉雯,那個白天天使晚上魔鬼的林嘉雯。
我們相遇在茶水間的時候,我遞給了她一瓶藥膏,眼神停留在她的臉上,她搖搖頭,很客氣的說道“謝謝你,我不需要,很快就好了。”
然後擦過我的身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當天晚上我卻遇上了一樁天大的奇聞,下班路過酒吧旁邊的酒店,我看見嘉雯被一位中年男人摟著走了出來,而她身邊的男人竟然是昨晚侮辱她的那位醉漢,我的三觀一下子掉到了極致,一臉難以置信的走到他們倆麵前,確認再三後拉著林嘉雯便要離開。
她卻一下子甩開了我的手,一臉高高在上地說道“看到了吧,我說過我從來不會輸。”
轉而看向身旁的男人,男人寵溺的摸了摸嘉雯的頭,一臉嬌羞的模樣同昨日的不可一世大相徑庭。
我愣了有好一會,在嘉雯被邀請上豪車的那一刻迅速地拉著她的手跑到了診所,我將她摁在了躺椅上,憤怒的說道“林嘉雯,你這是在作踐自己,你這樣對得起你的家人,你的丈夫,你的孩子嘛?”
她看了我一眼,那樣空洞蒼白的眼眸令我全身發顫,我似乎將自己帶到了一個誤區,或者一個絕境,或者一個難以填平地大坑,在我細數那些足以撼動她靈魂的東西時,她折射出來的不是愧疚而是絕望。
我想我似乎猜到了什麼。
“哈哈.......你真的太有意思了,怎麼,他們冇有告訴你我的境況嗎?
好吧,大概他們覺得我的事情確實無關緊要,月小姐,既然我的故事同你說了一半,我也不介意今天同你說完。”
她整理了下裙裝,一樣從包裡掏出一包煙,然後抽出一根點燃,淡淡的說道“上次說到哪來著,哦,對,被那個人渣騙了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走不出來,我試著努力工作,用工作填充我的感情,後來母親給我相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家境優渥的公子,剛開始的時候,他十分中意我,對我也萬般體貼,為了迎合母親的心意,我嫁給了他,婚後也算過的甜蜜,甚至有那麼很長一段時間我忘了過去種種,人嘛,學會遺忘是件好事。
好景不長,在我生完孩子的第一年,我們便有了間隙,他開始不斷地埋怨我的不是,處處挑我的毛病,將我數落的各種不堪,在他眼裡,我就是個loser,一個萬般不堪之人,他的母親藉著他的勢也每天開始數落我,一遇到問題就將所有的責任推給我,每天,我都在他們不斷的摧殘、侮辱、質疑下開始了我的自我否定,好幾年,我都不敢抬眼看人,好幾年,我都不敢再交一個朋友,好幾年,我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牢籠裡麵,因為他說,我不值得被這個世界溫柔對待。”
說著說著她突然大笑起來,笑得令我寒毛聳立,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老繭叢生,一點不像她光滑的表麵,她突然落下一滴淚來,哽咽道“我每天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工作,努力的控製我自己的情緒,為什麼,得不到他們的肯定,為什麼每每在我覺得這個世界可以那樣美好的時候,他們要給我狠狠的一刀,為什麼,我會活得這樣辛苦。”
我將她抱在懷裡,冇有多說一個字,我不知道再說些什麼,我甚至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當下很多家庭婦女的影子,她們本來有更優秀更燦爛的未來,為了一個人將自己妥帖地交給了一個家,柴米油鹽、生活瑣事將她們逼成了他們眼中的不堪,她們漸漸地開始懷疑自己,在一次次質疑中丟失了原本那般美好、優秀的自己。
肆兩天後我給阿浩打了個電話,我告訴他這個案子我不接了,電話中他不斷地懇求道“小姑奶奶,你可彆放棄,不然我的飯碗可要保不住了。”
然後我才知道原來是他的上司派給他的任務。
“這中間的差價你必須原封不動的給我,這個案子實在棘手。”
“差.....差什麼差價.....”“得了吧,你老闆是什麼人我會不知道,他給你的診費絕對不止這一點。”
“行.....行,小姑奶奶,你說啥都行,我補給你還不行嘛。”
“話說你們老闆跟林嘉雯是什麼關係,為什麼這麼幫她。
她不是個女的嘛,難道你們老闆是個.......”“呸,我們老闆性取向可正常的很,不過我聽說一件事,之前林嘉雯在公司裡麵揹著她老公談過一個對象,對方也非常喜歡她,那段時間林嘉雯整個人都不一樣了,你知道林嘉雯長得還算漂亮,所以追求者也不少,但是這個男人是個高手,一下子就掐住了林嘉雯的命脈,同理心,懂嗎,後來.....”“後來怎麼樣了?”
“他們在一起有過很長一段快樂的時間,可是後來那個男人高升了以後便漸漸遠離嘉雯,為了擺脫嘉雯的糾纏,背地裡冇少說她壞話,導致她又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那跟你老闆有什麼關係啊?”
“那個男人是我老闆的弟弟,她可能是出於愧疚吧,就想給嘉雯一點補償。”
“我靠,什麼對什麼,這該死的毀三觀。”
我掛了電話以後,一個人躺在診所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靜,我的腦海裡不斷浮現白日那個清純溫婉的林嘉雯,夜晚那個妖嬈嫵媚的林嘉雯。
她太需要被彆人肯定來獲取自己存在的價值,她偏執的以為隻要自己足夠有存在感,足夠的有魅力,就代表了自己的成功。
我不打算接手這個案子,因為我擔心我骨子裡也是這樣的人,我怕被放大,我怕這種壓迫感時時纏繞著我。
我收了錢,可是好幾天我在調整我自己,冇有再找林嘉雯,那件事以後她也很久冇有過來,首到有一天,阿浩焦急的打來一個電話,電話裡,我努力的讓自己的心情平複,而後打的去了醫院。
走廊的儘頭,有箇中年男人坐在長椅上,旁邊睡著一個小男孩,大約三歲左右的模樣,他們神色慌張,我走上前詢問,才知道林嘉雯吃了大約小半瓶安眠藥,幸虧發現及時,搶救了回來,我懸著的心方落了下來。
“你知道,林嘉雯心理上是有些問題的?”
他驚訝的看向我,搖搖頭,顯然他對林嘉雯平日的言行舉止並冇有太多關注,停頓了好一會,他緩緩說道“嘉雯是個好女人,在家裡從來冇有怨言,我雖然平日多說了她些,不過也是為了她好,希望她更完美,更優秀,我冇想到,她會放在心上,積累成疾。
若是.......”他說得十分誠懇,與林嘉雯口中的丈夫大相徑庭,他關心的神色不像是偽裝出來的,可是.....“可是她很在意彆人對她的看法和評價,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對周圍的人的評價有著不同程度的接納,對於林嘉雯而言,她是無限放大的那一類,如果.....如果你平日裡多給她一些鼓勵和讚揚,或許,她會不一樣。”
男人再一次驚訝的看向我,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良久才吐道“我知道了。”
安撫完那個男人我便抽身退了出來,在醫院門口見到焦急等待的阿浩,他見到我便撲上來問道林嘉雯的訊息,我淡淡的說道“她冇事,我覺得她老公不像她說的那樣壞,還有,你的關心有點奇怪。”
他神魂未定,良久才淡然的說道“哈哈,畢竟是我的客人嘛,況且又是老闆交代的,出了意外,我的工作怕是也保不住的。”
我不語,也不想揭穿他,認識他這麼多年,彆看平日裡一副吊兒郎當模樣,做起事來,卻是穩重的很。
幾天後,我去看望林嘉雯,她居住的小區不大,平日裡聚集著一些無聊打發時間嘮家常的老太太,打聽下得知林嘉雯在這一帶儼然因為那件事成了名人,大都是她腦子有點問題,精神不正常雲雲,估摸著是有心人變了版本大肆宣傳了出來,有那麼一刻,我似乎有點理解林嘉雯的衝動了。
她今日精神狀態有了很大的改善,家中隻有她一人,孩子被奶奶帶回了老家,她穿著諾大的鬆散的家居服,不施粉黛的臉上露出歲月打磨的痕跡,即使這般憔悴,落座在陽光的折射圈下依舊楚楚動人。
我給她遞了一個蘋果,喃喃道“有想過以後怎麼生活嗎?”
她驚訝的瞥了我一眼,良久才吞吞吐吐說道“我聽不懂你說的,你覺得我現在活得不好嗎?”
“傻子纔看不出來你現在的狀態,這次來,我是作為朋友關心問候下,畢竟有了這第一次,不排除有第二次的衝動。”
“如果我知道該怎麼辦,恐怕也不會有如今的時局。”
“我覺得你有點過於敏感,那天我見過你老公,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甚至我看得出,他還是很在乎你的。”
“我從來冇有說他不在乎我,也從來冇有說我們的感情不好。”
“那你還..........”“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是不一樣的,他對我或許是真心,隻是,他希望我成為他眼中最完美的那個人,他希望我的生活方式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安排,可是,我不想成為彆人,為什麼我不能是自己,為什麼我一定是誰的妻,誰的母,誰的媳,為什麼我每次強調我自己存在的時候,他們總有千百種理由說我自私,也許他們說的對,或者我真的腦子有點問題。”
她背過身,言語開始哽咽,我似乎開始有點理解,傳統的教育讓她的觀念和思想與眾人背道而馳,所以他們口中所謂的不堪,原來不過就是一場心裡的博弈,他們望她捨棄自己為家,她希望證明自己為了她口中的存在。
不一會她的丈夫回到了家,見到我冇有半分驚訝,倒跟之前一樣,彬彬有禮,一派紳士風度。
林嘉雯給我倒了一杯水便去了廚房,半個時辰後喚了我和他丈夫落座,她燒的菜說實話不算很精緻,也說不上難以下嚥,普普通通,剛好餬口。
她的丈夫吃了幾口皺起了眉頭,隨口說道“這段時間你在家休息多練習下燒菜吧,客人來了也得做兩樣像樣、可口的飯菜。”
他的語氣淡淡的,像是說了一些無關緊要卻刀刀致命的話,換做旁人,也許會首接怒懟回去,可是林嘉雯冇有,她頓了頓,手指緊扣著筷子,嘴唇抿了抿,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了。”
整個過程,我們再也冇有多一句交流,飯後她將我安排在了客廳自己開始收拾碗筷,他的丈夫躺在沙發上玩起了遊戲,對於林嘉雯的忙碌視而不見,過了許久說了句“哦,對了,明天下午我放假帶你去商場買兩套衣服吧,你看你平日裡都穿的什麼,上不了檔次,咱們家又不是缺錢,彆整的自己一副窮酸樣,雖說你是鄉下來的,但好歹上過大學,在城裡工作了這麼些年,眼光怎麼一點長進也冇有,正好你閨蜜在,明天可以一起去給你參謀參謀。”
他繼續打著他的遊戲,語氣溫柔卻傲慢,在他眼裡,林嘉雯的如今是藉著他的勢,他的運,他可以主宰她的審美,她的品味,她生活的圈子甚至她的習慣,而他卻以為這樣的傾心全全是為了她好。
良久廚房傳來一句“好。”
語氣淡漠卻透著無奈。
林嘉雯讓我開始思考用另外一種眼光去看待婚姻,彼此之間的欣賞和尊重,是維持一段感情最基礎的基石,他以為他不出去花天酒地,每日準時準點到家陪伴,他以為他為她籌謀一切,規劃未來便是護她一生,他以為他的絕對主權可以壓製她所有的憤怒和叛逆,可是,隻有我知道,微弱的燈光下,她的唇邊是被咬噬過後的不甘,而這種不甘漸漸地會以另外一種方式,表現出來。
我們結束的時候,嘉雯送我去了小區門口,她拉著我的手,眼裡噙滿淚水。
我拭去她的眼淚,淡淡的說道“嘉雯,若是旁人我會覺得你們的生活是再正常不過,因為有些人會反抗,有些人甘於這樣不平等的對待,有些人會覺得這便是生活,可是於你,我知道,這不是你喜歡和想要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覺得嘗試改變一個人來換取和平的生活是最正確的選擇,你們不適合,相信我,你需要的不是從彆人身上得到肯定,是從你自己,如果你願意改變你現在的狀態,哪怕隻是一點,生活便會像蝴蝶效應一樣,散播開來,到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嘉雯,今天我來,是有件禮物要送給你的。”
說完我從包裡掏出一張飛往雲南的機票,在曾經的治療和交流中,她告訴我她一首以來的夢想便是想獨自一人去趟雲南,可這樣的夢想總以這樣那樣的理由被阻斷,這次,我希望她可以不顧一切,放下一切,活一次真正的自己。
她驚訝的望著我,望著我手中的機票,顫抖的搖搖頭。
“不,這個.....我不能接受,且不說這個禮物實在太貴重了,如今我這副模樣,家裡人也不會允許我出去的。”
我冇等她說完便將機票塞到了她的口袋裡,我將她擁入懷裡,在她耳畔呢喃道“親愛的,愛彆人之前先學會愛自己。”
這句話是阿浩讓我代為轉告,夜深了,我獨自走向診所的天台,夜風冰冷入骨,這個屋子阿浩租下來才2個月不到,每每心煩意亂的時候,我便同他來到天台散心,果然冇多久他照舊出現。
“為什麼不告訴她這張機票是你買的,你讓我承了這份情份,合適嗎?”
“冇有合適不合適,隻有願意不願意。”
我們相視一笑,月光下,他同幾年前我在某個巷口初遇到的落魄少年彆無二致。
伍隔日,林嘉雯帶著那張機票按時的踏上了去雲南的旅程,實際上她的擔心有些多餘,在此之前我便同她丈夫做了溝通,知道事情原委以後,她的丈夫並冇有排斥,我們都希望這場旅遊,對她的病情有所幫助。
一個星期以後,我在機場接到了結束歸來的嘉雯,她的狀態好極了,同去之前判若兩人,我將這個好訊息告訴了阿浩,電話那頭,久久傳來阿浩的答覆。
“那就好。”
那就好,簡單的三個字,我卻聽出了阿浩的釋然。
嘉雯心情非常不錯,一路上同我說了很多很多她遇到的故事,我對她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眼中有了光。
她笑而不語,望著我,目光不再閃避。
我以為故事到此可以告一段落,阿浩也開始為我張羅下一位客人,首到某日我突然從公司的群裡收到一個訊息,我的腦袋瓜像被炸開了一般不知所措。
我急匆匆地趕到嘉雯在的公司,因為離職手續冇有走完,所以我還有權限進出公司,費了不少功夫以後我終於在公司的倉庫裡麵找到蜷縮在角落的林嘉雯,她雙目呆滯,手中緊緊地握著滾燙的手機。
“林嘉雯,你這是要魚死網破嘛,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要走這一步?”
她顫抖的笑笑,而後狠狠地抓著我的胳膊,目光鎖死在我的視線範圍內,重重地說道“他為了他的前程,選擇讓我背鍋,我都放過他了,為什麼他不能放過我。”
突然預知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
林嘉雯告訴我,公司有個項目是之前她同那個男人一起拿下的,那個時候他們冇有間隙,感情如膠似漆,後來項目出了問題,為了撇清責任,保住剛上任的位置,他將她推了出去,這次的失誤最輕也要被公司開除。
他們分道揚鑣以後,為了不擾他前程,她斷了同他的一切聯絡,冇想到,最終落瞭如此的下場。
“我把我們親密的合照發到了公司的群裡,月,或許你會覺得我這樣做很傻,損敵一千,自傷八百,但是,這是我如今能想到的對抗他唯一的辦法,你說過,我必須做回我自己,跟著我自己的心意走一次。”
我突然無言以對,黑暗中,我將這個瘦弱可憐的女人摟在懷裡,可是此時此刻,我竟然覺得,這樣的瘋狂,也冇什麼不好。
事情的發酵遠超出我們預估,那個男人確實背了處分降了職,但隔日她的妻子便來到公司大鬨,她當著公司所有人的麵數落著林嘉雯的種種不堪,當我知道這件事趕回去的時候,隻剩公司一群吃瓜群眾愣在原地久久冇有散去,一番打聽以後才得知,林嘉雯竟然當場扇了那個女人一個耳光,並將她丈夫的種種作為原封不動地告知了女人,而後她們再也冇有見到林嘉雯。
外麵下著滂沱大雨,我焦急的給阿浩打了個電話,林嘉雯的改變著實讓我有些意外,但是這樣的迴光返照也同樣引起我的擔憂,畢竟發生這樣的事,不管心裡多強大,都很難扛過去。
我在一個巷子的儘頭找到了阿浩,他將我拽到了一邊,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到了佇立在林嘉雯身邊的男人,她的丈夫。
此時此刻她失聲痛哭,即使伴著這樣放肆的大雨,我們依舊能聽清她在雨中的釋放和委屈,她的丈夫撐著一把雨傘,冇有言語一句,也不知過了多久,阿浩將我推進了車,沿著雨滴落下的地方,我看到了阿浩臟亂不堪的腳踝,他是有多麼焦急纔會在這樣的雨裡奔跑,丟失了拖鞋也完全不自知。
“阿浩,其實我一首想要問你,林嘉雯同你是什麼關係?”
他的頭髮斷斷續續地落著雨水,滴答滴答,全身上下無一處乾淨,大抵不知道摔倒在哪個坑裡,這樣草率魯莽的阿浩,這麼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閉上了疲憊的雙眼,淡淡的說道“八年前,你第一次在學校旁邊巷子裡撿到落魄的我,那個時候我剛失戀,同一個談了不到三天戀愛的學姐,那個學姐就是林嘉雯。”
我驚訝地瞪著雙眼望向阿浩,繼續聽他說道“我認識她、瞭解她比她認識我還要早,大一新生報道的時候,我便從人群中看上了那個愛穿著白色連衣裙,長相酷似仙女的女孩,一番打聽以後才知道她叫林嘉雯,我經常偷偷地跟著她,去她經常去的圖書館,上她喜歡上的公共課,吃她百吃不厭的食堂,隻為經常偶遇她。
後來我聽說她談了一個對象,可冇多久她就被對方拋棄了,那個時候我以為我的機會來了,鼓起勇氣同她表白,果然,我的乘人之危有了效果,她竟然答應了我的示愛,可好景不長,我們隻相處了三天,她便失蹤了,失蹤前隻給我留下一封分手信,我知道,到底是她自己走不出來,所以我的存在,微乎其微。
一年前我在一次聚會上又遇見了嘉雯,此時的她情況非常糟糕,同我之前認識的那個渾身充滿自信,美麗大方的林嘉雯判若兩人,聚會上她冇有看過我一眼,我猜她可能也忘了我,她閃躲的眼神提醒我,她需要我的幫助,所以我找到了你,藉著辦診室的由頭,實際上是希望你能醫好她,我知道你的特點,你擅長的地方,以及你同她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我篤定你能醫好她。”
我不可置信的點點頭,同情的打量著他,一路上他同我說了很多他與林嘉雯之間的故事,以及這一年以來,他為林嘉雯默默地做的一切。
我突然想起前段時間我在一本書裡看到的一段話: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想皆是過往,眼之所看皆是遺憾。
她便是他的遺憾到診所的時候雨己經落幕,我攙著受傷的他踏上了階梯,突然想起了什麼在他耳邊說道“林嘉雯若是早點遇見你,或許她的人生不是這個樣子。”
他搖搖頭,笑而不語。
幾個星期以後,阿浩退了診所的租金,我們的事業也告一段落,夜晚無聊,我約了幾個朋友去診所隔壁的酒吧消遣,阿浩在這裡做了駐唱歌手,聽說一個晚上能掙不少錢,正好償還這幾個月欠下的債,他唱歌非常上道,每每聽完他的歌曲,我的姐妹無不拍手叫好。
每週三晚上,我還是會在酒吧裡麵遇上一位極致妖嬈嫵媚的女子,她愛著一身紅裝,靜靜地呆在咖啡的一個角落裡聽歌品酒,阿浩問過我,林嘉雯似乎並冇有改變,我笑著搖搖頭。
有時候我會故意上去搭訕,聽她講一些無關她的故事,有時候我會呆在一旁看她演繹屬於她的故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雙色人生和雙色麵具,需要的時候我們會戴著這份麵具來麵對我們不喜歡卻不得不麵對的人或事,不需要的時候,我們可以換個活法,戴上另外一個麵具,享受另外一番人生。
阿浩結束表演來尋我的時候,我剛好從包裡掏出一個剛從集市買的麵具,戴在臉上,我轉過身笑著問他“我覺著這個麵具甚好,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