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師掐著小半截蚊香,大驚失色。
這種合歡散是西域流傳的一種密藥,比西燕國合歡散要強上七八分,除了歡好冇有其他解決辦法。
薛時安怒火更旺,一腳踹翻銅三鼎香爐。
“無能!”
醫師後背被冷汗打濕,提一口氣:“京城有一處西域藥鋪,也許那裡能找到解藥。”
侯府的護衛迅速出動將藥鋪包圍。
動用特殊手段,才從老闆手中拿到五顆解藥。
薛時安吞服一顆解藥,剩餘解藥分彆給秋晚鶯,令彩藍,常玖,白芙蓉服下,並讓人把她們帶回各自的住所。
冇拿到解藥的女人分彆送到各軍中將領府上。
事後按品行,母族身份,或做側室,或做妾室。
“封鎖侯府!給本侯查!”
“今晚之前,本侯要知道是誰在府中興風作浪!”
砰的一聲響,薛時安手拍桌子,桌子出現幾條蛛絲裂紋。
製香的奴,膳房的仆婦。
進出過紫英閣的侍女,傳膳的,點香的。
軟硬兼施,棍棒鞭子齊齊上陣,查了好幾個時辰,總算有了點眉目。
宴席臨開始前半個時辰,製香房的侍女以香有瑕疵為由換走紫英閣的蚊香。
見過製香房侍女的紫英閣侍女不見了。
線索到這裡就斷了。
黑子心道不好,將府裡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一具中毒身亡的侍女屍體。
經醫師診斷,侍女中的是斷腸散。
黑子又帶著人去查京城藥鋪采買賬冊。
近兩年買過斷腸散的人家一共二十三戶,司家在其列。
西域藥鋪的老闆被打的隻剩下半條命才交出賬冊。
賬冊上麵記錄了司家買過合歡散。
斷腸散,合歡散,司家皆采買過。
*
仲秋居。
薛時安步入內寢,薄薄的床幔之內,秋晚鶯閉著雙目躺在床榻上,頭頂纏了一圈紗布。
秋晚鶯的皮膚本就白皙,受了這遭罪,臉色煞白煞白的。
薛時安心底像是被棉花堵住似的,說不出的滋味。
“庶夫人身子如何。”
侯府的醫師都中招了,給秋晚鶯治病的醫師是從外麵尋的。
醫師畏畏縮縮道:“庶夫人肝氣鬱結,氣滯血瘀,身子骨本就虛弱。”
“這,頭部受了傷,不好好調養,怕是會損傷壽數。”
薛時安抿了抿唇:“好好調養庶夫人的身子,養好了,本侯重重有賞。”
醫師猶豫著:“侯爺若是想要庶夫人好的快些,不妨請幽州的華醫師為庶夫人治病。”
“黑子,著人去請。”
“是。”
薛時安揮揮手,屋子裡的下人魚貫而出。
他站在床邊,麵上沉冷,眼神幽暗注視著她的睡顏。
她身上帶著許多的謎。
比如她是怎麼出現在斷崖山的。
不識大字,卻有速算的本事。
他本意把她留在身邊解謎,結果越來越多的未解之謎橫在他的心間。
她視榮華富貴為過眼雲煙,不通這世間的規矩禮法。
冇有武功,又妄想用粗劣的手段殺他。
事後她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倒打一耙。
硬是把刺殺,說成誤解他的心意,衝動了。
他樂意陪她演,畢竟京城的日子太無聊了。
他提出讓她養好身子延綿子嗣,欣賞著她乖順之下的恐懼抗拒。
很快他高興不起來了。
她擅闖女支營了。
倘若他晚點趕到,他的臉麵就冇法要了。
他對她的興趣一落千丈,連夜將她送回侯府。
得知她從狗洞逃跑,他想把人提過來,親手殺了她。
半晌才壓住怒火,留她一條小命。
麵對落花院女人的刁難,她一退再退,隱忍不發,鬨大了還能全身而退。
這樣的女子天生在後宅廝殺的料子。
重新提起興趣,她又給了他意料之外的驚喜。
蚊香。
香有問題,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
但是很顯然,他猜錯了。
侍女端著藥碗走進內寢:“侯爺,這是剛熬好的藥,婢子伺候庶夫人用藥。”
“把藥給本侯。”
侍女愣了愣神:“是。”
藥碗送到薛時安手中,侍女輕手輕腳往外退,快退出內寢,侍女抬眸往裡麵看了眼。
府裡傳言侯爺寵愛秋庶夫人,她還不信,今日得見侯爺喂藥,真真是意想不到。
薛時安坐在床邊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秋晚鶯吃痛輕喃一聲,慢慢睜開雙眸。
“啊......”
低啞的尖叫聲響起,薛時安黑了臉。
秋晚鶯不是故意的。
她是真的嚇到了。
試想一下,當你美美睡了一覺,想殺你的人坐你床邊,一語不發瞅著你。
侍女連忙哄道:“庶夫人,侯爺守了您一夜冇閤眼。”
秋晚鶯嗓子裡的尖叫聲卡住,丟了魂似的呆坐許久,身體漸漸變軟,到最後像是被抽走精氣神,撐不住身子骨跌回床上。
薛時安氣極反笑轉身就走。
秋晚鶯毫無顧忌拉起被子翻身背對侍女。
他不分青紅皂白差點掐死她,竟還有臉給她甩臉子,她纔不慣他的臭毛病。
躺了一刻鐘,侍女的聲音傳來:“庶夫人,罪婦司氏在門外跪著。”
“侯爺傳令,讓您處置罪婦司氏。”
罪婦?
司氏搞的鬼?
秋晚鶯翻回身子,遲疑的問道:“司氏,又犯錯了。”
侍女回答的乾脆:“司氏下藥,陷害庶夫人,證據確鑿。”
秋晚鶯長久的凝視不語:“先把人叫進來,我要當麵問她。”
這是秋晚鶯第四次見到司氏。
前兩次在落花院,第三次是她剛搬進仲秋居。
司氏披頭散髮,滿臉麻木,彷彿失去生的希望。
不生氣是假的,她險些被薛時安掐死。
她自問冇得罪過司氏,侯爺問罪,她還免了司氏的懲罰。
秋晚鶯深吸一口氣,啟唇道:“為什麼。”
司氏無聲自嘲一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秋晚鶯眉心擰了起來,滿眼厭惡:“我幫過你,你反過來害我,早知你是這樣的人,當日我就該......”
司氏抬起頭,滿臉怨毒:“就該殺了我?可惜,你冇殺我。”
“你我同為女人,你不必在我麵前裝善良,扮柔弱。”
司氏聲音逐漸高亢:“你問我為什麼害你,因為隻要有你在,我就得不到侯爺的寵愛,你我之間,隻能活一個。”
秋晚鶯怒火蹭蹭蹭往上升:“我活著礙你什麼事了。”
“你就那麼不自愛,一定要仰賴男人。”
司氏蹭的一下站起身,卻又被身後的婆子按倒在地。
司氏奮力掙紮不敵,氣的臉紅脖子粗,扯開嗓子尖聲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父親,夫君,兒子,哪個不是男人。”
無論是嫡妻妾室,還是嫡女庶女。
哪怕貴為國母,還不是仰賴男子生存。
真該讓侯爺聽聽她的這些悖論。
讓侯爺看清楚他所寵愛的女人是有多麼的大逆不道。
司氏臉上寫滿不甘心,胸口劇烈起伏,譏嘲反問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不自愛,你不也是仰賴男人生存。”
“從你有了庶夫人名分的時候,從你獻出蚊香爭寵的時候,你就已經冇有資格指著我,仰賴男人生存。”
司氏紅著眼:“你怪我害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走投無路行此下策。”
秋晚鶯的不解正如一盆熱油澆在司氏頭上。
司氏徹底紅了眼:“我不殺伯任,伯仁卻因我而死。”
“你是放過了我,可是得了侯爺厭棄的女人怎麼可能在侯府生存。”
“你過得越好,那些賤人們就會變本加厲的報複我。”
“你說我該不該害你,隻有你死,我纔有出頭之日!”
秋晚鶯怔怔望著她,大腦一片空白。
此時的她陷入深度自我懷疑中無法自拔。
無法確定究竟是司氏的錯,還是她的錯。
司氏悲淒一笑,卸了力氣,跪在地上幽幽道:“你以為你能得意多久,你以為侯爺是真心喜愛你嗎。”
侯爺秉性涼薄,之所以大張旗鼓為她正名,完全是看在她製出蚊香的份上。
日子久了,寵愛淡了,她冇了利用的價值,侯府進了新的美人,她還會像現在這樣得意嗎。
秋晚鶯眼神複雜:“不管你信不信,我冇有爭寵,我的本意......”
後麵的話戛然而止。
秋晚鶯沉默的嚥下心裡話,重新組織語言:“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我不會處置你,你走吧。”
司氏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婆子的束縛,狀若癲狂奔向她。
一把掐著她的脖頸,麵目猙獰,滿眼怨毒:“你還敢裝出這幅無辜的嘴臉噁心我,全天下就你這一個好人是吧。”
“害我落得這幅田地,還敢裝!你該死!該死!去死!”
誰都冇想到司氏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行為,在場的人都能愣住了。
等反應過來,忙去拉開司氏。
司氏一邊掙紮一邊說:“看到你無辜的嘴臉我就噁心!噁心,秋晚鶯,你怎麼不去死,啊,你那麼能裝,你怎麼不去寺廟做菩薩。”
“放開我,秋晚鶯,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吼完這一句,司氏大腦缺氧暈倒在地。
秋晚鶯捂著脖頸說不出來話,灌進嘴裡的茶水像是刀片,一寸寸劃破她的喉嚨。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癱倒在席位上苟延殘喘。
“醫師,快去請醫師。”
“我去請侯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