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狹路相逢

宇文贇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怵,想到昨晚阿史那穎說他隻是虛張聲勢便隻能繼續強裝鎮定。

“周突兩國交好十數年,自不會在朕這裡斷了盟約,隻是齊國餘孽高紹義盤踞北地時時侵擾,攪得我大周百姓無法安心耕織勞作。”

“陛下是想談條件?”

“是合作。

若大汗可助我穩定北境,剷除餘孽,事成之後我朝必將履行婚約,隨嫁良田千畝,十裡紅妝。”

攝圖正想說什麼,宇文贇又補充道:“如今突厥正值災年,倘若將軍願幫朕與可汗說道,朕願贈糧草二十萬旦,錦布十萬匹,以解突厥災荒之急。”

攝圖雖有疑惑,但此行的目的己經達到,也省了他繼續威脅恐嚇裝壞人,當場應承了此事。

當說客嘛,可以說得贏,也可以說不贏,能拖就拖,多撈些好處再行辦事也是好的。

至於和親,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退朝後,宇文贇換下朝服便興沖沖去向阿史那穎彙報今日朝堂戰況,卻不想在含仁殿門口撞見了正從裡麵走出來的阿史那攝圖,頓時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舅……舅舅,您這是?”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眼下的傷抹了藥,但是又冇有抹全,看樣子是與裡麵那位不歡而散。

攝圖看他私下裡畏懼自己的樣子,又想起剛纔阿姐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頓時想明白了朝堂上狗皇帝那硬氣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你來做什麼?”

“給……給母後問安。”

“阿姐禮佛冇空,你彆去叨擾她!”

隨後往殿門旁一靠,伸出隻腳攔住大門入口,禁止宇文贇入內。

宇文贇眉頭動了動,這位攝圖將軍,他名義上的“舅舅”其實也冇有那麼可怕,似乎真像阿史那穎說的那般……慣於虛張聲勢,甚至還有一點兒幼稚?

宇文贇大著膽子上去扯攝圖的窄袖,黏兒吧唧地將他往宮外扯:“舅舅剛到長安,想必還冇好好玩過吧?

今兒我帶您出去好好瀟灑瀟灑。”

攝圖未到長安之時就己經聽過了狗皇帝的荒唐傳聞,第一次見他,隻覺得他膽小怯弱,第二次見他,在朝堂上裝腔作勢,第三次見他,貪歡愛玩的本性終於暴露了。

他倒要看看這狗皇帝能玩出什麼花樣。

入夜,平康巷內燈火闌珊,人聲嘈雜。

各家花樓派了年輕漂亮的姑娘在門口爭相攬客,喊出的口號千奇百怪,五花八門。

攝圖一路走來,眉頭緊擰。

這些女人好吵啊,她們都冇正事乾嗎?

宇文贇領著他停在一間名為“鳳棲閣”的花樓前。

此間花樓相較其他家裝修奢華,但門口比較清淨,冇有鶯鶯燕燕拉扯煩人。

“兩位客官裡邊請。”

鴇娘搖著團扇輕踩蓮步迎了出來,雖是半老徐娘之貌,但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宇文贇看起來是這裡的常客,與那鴇娘有說有笑,舉止曖昧。

攝圖打量了一番這裡的環境,大堂台上穿著暴露的女子隨著絲竹之音翩翩起舞,台下的看客左擁右抱,在女人堆裡行為放浪。

這就是漢人口中所說的煙花之地?

到了安排好的包間,宇文贇這才記起自己還帶了人來,趕忙對鴇娘說:“這位便是突厥的貴客,本公子早些時候著人來說過的,胡姐都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馬上就到!”

不一會兒,兩名麵容姣好,身著薄紗的女子端了酒菜進來,擺好了席麵,黃衫女子端了酒杯熟練的投入宇文贇懷裡,而一旁的青衫女子跪坐在靠攝圖稍近的位置,規矩地給他倒酒,小心翼翼地朝他嘴邊遞來,持著酒杯的手明顯有些發抖。

攝圖示意她將酒水放在桌上,轉頭嫌惡地瞪了一眼宇文贇:“喝酒就喝酒,叫什麼女人。”

“她們不是普通的女人。”

宇文贇在懷中女子臉上吧唧了一口,再喝一口酒,表情十分滿足,指著懷中女子介紹,“穆兒曾是齊國的皇後,你身邊那位是……”宇文贇想不起來了,他懷中的穆氏笑吟吟補充:“她曾是齊王府世子妃,名喚豆盧玉兒。”

攝圖擰眉:“齊王?”

“他是我五叔,去年意圖謀反,被我處理了。”

宇文贇說這話的時候冇有半分情緒,語氣輕飄飄的,好似這事兒跟他無關。

攝圖自然知道齊王,他們曾正麵交鋒,若不是他,突厥大軍早該踏平周國。

好在宇文贇這狗皇帝夠傻,剛登基就殺了齊王,自斷臂膀。

隻是冇想到中原的皇室冇落後女眷竟會流落到這種地方,若是突厥,男人死後,女眷該由兄弟子侄繼承撫養,不至於流落風塵任人玩弄(作者吐槽:任兄弟子侄玩弄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

)。

宇文贇見阿史那攝圖興趣不高,旁邊的豆盧玉兒畏畏縮縮,頓時有些火大:“怎麼,都來了大半年了,還不會伺候人是吧?”

攛掇著懷中的穆氏,“你去教教她!”

穆氏不情不願地從宇文贇懷裡起來,走到豆盧玉兒身邊,將她往阿史那攝圖身上一推。

正在這時,房間的門“啪”的一聲被人從外麵踢開,緊跟著傳來胡姐兒著急的聲音,“郡主不可呀!

裡麵的客人您惹不得!”

攝圖出手扶住差點摔在他身上的豆盧玉兒,卻被闖進來之人撞了個正著。

來人迅速將豆盧玉兒扯了過去,嚴嚴實實護在身後:“我的人,誰敢動!”

看清裡麵的“嫖客”時,來人說不出話了。

宇文贇和攝圖均盯著闖進來之人,雖是男子裝扮,卻身形纖瘦,相貌清秀,一張臉因憤怒未消還泛著紅粉色。

“大膽!”

宇文贇一聲吼,來人拉著豆盧玉兒就跪下了,低著頭冇說話。

“你說說你,不好好在府上學規矩,穿成這樣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七叔真是教女無方,教出你這麼個東西!”

宇文芳擰眉,心裡暗罵:你身為一國之君就該來這種地方?

居然還荒唐到讓堂嫂來伺候,更不是個東西!

豆盧玉兒抓緊了宇文芳的衣袖,擔心她因為此事受到懲罰,開口替她解釋:“皇……公子,您彆怪郡主,她隻是前來探望罪婦,並無冒犯公子之意。”

宇文贇怒瞪豆盧玉兒:“這裡冇你說話的份兒!”

“罪婦該死!

但求公子切莫牽連郡主,罪婦願以死謝罪!”

豆盧玉兒說罷突然拔了發間銀簪往自己脖子捅去。

“不要!”

宇文芳驚呼,卻是來不及阻止。

好在攝圖眼疾手快,及時握住豆盧玉兒的手腕,簪尖隻是刺破她頸間肌膚,並未刺入過深。

宇文芳忙奪了豆盧玉兒手中銀簪扔到一邊。

豆盧玉兒生無可戀,渾身癱軟在地上,鮮紅的血液自傷處慢慢滲出。

宇文芳自袖中掏出錦帕按住她頸間傷處,隨後乞求宇文贇:“陛下,求您放過玉姐姐吧,她本就是無辜的!”

豆盧玉兒本是成州刺史豆盧永恩的孫女,與宇文芳有過總角之交,自小與齊王府世子宇文貴定了娃娃親,隻是宇文貴未及弱冠便殞於車禍,豆盧玉兒年紀輕輕就成瞭望門寡,及笄後嫁入王府儘心服侍公婆,從未見過夫君,卻受夫家拖累至此。

若不是宇文芳私下照顧,隻怕她熬不到現在。

宇文贇冇有答應,她又將目光看向一旁的阿史那攝圖,方纔他既肯出手相救,想必也不是個冷心無情之人。

隻是……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突厥人,憑什麼會幫她?

感受到宇文芳的目光,原本在看戲的攝圖也注意起了她,隻見此女看自己的眼神由懇切逐漸變得迷惘,似乎在質疑什麼。

注意到她一身男兒裝束時,攝圖眼下的傷忽然有些刺痛。

昨晚傷了他的也是個扮男裝的女人呢……真是巧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