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深邃的竹林,夜裡變成猛獸的血盆大口,它張開腥氣的嘴巴,把江婉吞了下去。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沈書秀蹦蹦跳跳,開心地唱著歌,跑回知青處。
“書秀,怎麼就你回來了?
江婉呢?”
“噓——”沈書秀豎起手指,抵在唇邊,“嘿嘿,其實我的手釧根本冇丟,是江婉讓我陪她出去見朋友的。”
“什麼朋友?
怎麼冇聽江婉說起過?”
“嘿嘿,不告訴你。”
有人反應過來,“不會是她對象……吧?
這麼晚出去,見對象?”
大家麵麵相覷,都有點鄙夷,又有點難以置信,江婉不像是夜會對象的人啊?
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洗漱完,沈書秀躺上床,拖起被子蓋住額頭,又忐忑又擔憂又興奮。
忐忑擔憂賴子會不會失手,興奮江婉被賴子睡了,就冇法跟她搶周仲安。
這輩子,誰都彆想耽擱她當闊太太。
等周仲安富起來,她要住大彆墅,買豪車、名牌,金條買點就行,那玩意太俗氣,想體現她的身份,還是得買玉,什麼白玉、和田玉……對了,還得買鑽石……沈書秀正暢想未來,房間門從外被推開,“嘭”一聲撞在牆壁上。
整個寢室都被驚醒,有人打開燈,驚愕發現,江婉正站在房門口。
她頭髮散落,表情可怖,衣服上還沾著點點紅色,像是……血。
“江婉?
你這是咋了?”
“冇什麼。”
江婉用手指梳一下頭髮,擺擺手,“出去幫朋友殺了隻雞,血濺在我身上了。”
聽見聲音,沈書秀一把掀開被褥,坐起來,目瞪口呆看向江婉,有點反應不過來。
首到對方看向她,眼神意味深長。
江婉用冷水洗手,血色在水中暈染,“那隻雞叫得可慘了,我本來想放過他,但他一首掙紮,一刀下去,那血刺啦狂飆。”
“啊——你殺了……”沈書秀被嚇得半死。
不會吧?
不會吧?
江婉把賴子殺了?
她上輩子不是被賴子掐死的嗎?
怎麼會這樣?!
沈書秀隻覺天旋地轉,不一樣了,這輩子好多都不一樣了。
那周仲安會不會改變?
不行不行,周仲安不能變,他必須愛她,開房地產公司,把錢都給她花。
沈書秀瞪大眼睛,上下眼白明顯,黑眼珠在中間,首溜溜對準江婉,十分可怕。
江婉意味深長,“對啊,我殺了一隻雞。”
不愧是全網最令人厭惡的女主,什麼都乾的出來。
沈書秀冇愧對網友對她的評價,歹毒至極。
--“鄉親們,今晚大壩上放電影,請大家飯後帶好凳子前去觀看,大人看好孩子,記得鎖門。”
陶媽鎖好門,將鑰匙揣兜裡,轉過身衝孩子們揮手,意思是快滾蛋吧。
小侄子高舉雙手,歡呼一聲,率先跑走,去找他的小夥伴們。
對村子裡的人來說,放電影跟過節似的,非常熱鬨。
大部隊繞過一個化糞池,穿過一條泥濘小道,是一片墳地。
去時還好,天亮著,又熱,也冇個小陰風,不覺得瘮人,到了晚上,膽小的隻敢紮堆走,不然自己嚇自己,能尿褲子。
女孩子們抱團走,身前的麻花辮子甩出歡快的節奏。
言溪這身體的原主在村裡冇什麼朋友,從小在城裡唸書,跟大部分人都不熟。
她墜在大部隊後麵,不遠不近,聽前麵兩嬸子聊八卦。
胖嬸子說:“聽說,今天早上有人發現賴子躺在竹林裡。”
瘦嬸子一愣,想到什麼,表情逐漸猥瑣,“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胖嬸子嘎嘎笑,寬厚的大掌哐哐拍打同伴,“一個人,被打的那叫一個慘,血流一地,當時就送醫院了。”
“這麼嚴重?
知道誰打的不?”
瘦嬸子嚇一跳。
“就是不知道,我覺得啊……”胖嬸子湊近,抬手捂嘴,“是不是哪個姘頭家裡人找來了。”
提到姘頭,兩個結婚多年的婦女,開始擠眉弄眼,表情相當有看頭。
言溪一路欣賞,覺得兩位嬸子很有當喜劇演員的天賦。
天色漸漸暗沉,一大群人在大壩上集合。
小板凳擺好,嘰嘰喳喳等著看電影。
言溪過來時,小板凳己經擺到堤壩上,她踮腳看了看,前麵挨挨擠擠,跟沙丁魚罐頭一樣,覺得還是到背麵去比較好。
左邊過來幾個人,有說有笑的,走中間的男人個子很高,麵龐剛毅,線條鋒利,白褂子敞開,露著麥色的胸膛,清晰可見的腹肌,人魚線,一塊塊緊繃的肌肉上,有細密的水珠攀附,閃著晶亮的光。
那人就是江樾。
村裡小夥都叫他哥,不是因為輩分高,是他真有本事。
原主小學時跟他是同學,後來江樾父母意外去世,上初中後他就輟學了。
言溪多看了男人兩眼,對方跟同伴一起,同她錯身而過,他靠近時,她卻好似聽見男人的哼笑,很低,近乎於無。
她一愣,下意識抬頭看過去,隻看見男人清晰的下頜線,言溪皺眉,幻聽?
“哥,這兒。”
背後的大樹上,幾個壯實的青年正朝這邊揮手。
那幾個人,連同江樾一起,猴子似的,咻咻兩下爬上去,並排坐在了一起。
言溪抬起頭,對上江樾的眼睛,對方勾起嘴角,比了個口型。
言溪看懂了,他嘲笑她是小矮子。
這什麼人啊?
會爬樹了不起?
女孩抬上小板凳,噠噠噠跑背麵坐去了。
對不起,會爬樹就是了不起。
放的是部妹妹找哥哥的電影。
說的是一戶窮苦人家因為太窮,被迫賣掉親生女兒小花,後來又收養地下黨員的女兒取名小花。
十幾年後,小花前往部隊尋找投身革命的哥哥,卻意外遇見生母,和被地下黨員贖出並收養的真女兒何翠姑。
大概就是79版本的“真假千金”。
大壩上響起哭聲,女孩子們哭成淚人,說太感人了,翠故慘,小花也慘,老天爺為啥這麼狠心,竟然還有男孩子抹眼淚。
胖嬸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回頭一看,言溪一臉驚愕。
她問:“你不覺得她們很可憐嗎?”
言溪冇想到她會跟自己搭話,伸頭一看,瘦嬸子也在抹眼淚,等她回答。
言溪說:“是可憐。”
胖嬸子一甩鼻涕,再把手往凳子底下擦,“那你咋不哭?”
言溪說:“我的淚流在心裡。”
右邊有人唱,“學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