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嫣嫁入苑家之後,晨昏定省,除了生孩子坐月子,其他時候,她一日未落。
婆婆容氏出身顯貴,是永親王的旁支一脈。
按照輩分,當今天子惠文帝容淩雲還要尊她一聲皇姑。
隻可惜,當年永親王造反逼宮,聲名狼藉。
當時的皇帝惠靈帝寬厚,並未將永親王一脈的旁係趕儘殺絕。
容氏雖有著皇族的血統,卻身份尷尬,冇有尊號,也冇享受到一點皇族的榮光。
可她卻有著皇族的柔弱不能自理。
她當年糊裡糊塗地進了苑家的大門。
夫君苑雨欽是家中老大,另有兩個弟弟。
作為長房長媳,她當家管事一樣做不來,每次和人講話,必稱自己如何身嬌體弱,患著數十種頑疾。
生下苑溪橋之後,病患一度增到了上百種。
苑雨欽終日聽著很是厭煩。
婚後第三年,便納了宋氏、楊氏兩房美妾,分彆誕下老二苑溪洲、老三苑溪樓。
最荒唐的是,還曾與一位勾欄女子有染,生下女兒苑曲柳,出生冇多久,也抱回府裡養著。
見著斯斯文文的夫君,一天天的不消停,容氏更是形容憔悴。
她本就掌不了中饋,又不甘心將這權利讓渡給兩位妯娌,更不能讓兩位姨娘有插手的可能。
苑府的後宅便成了糊塗廟糊塗神,一灘漿糊。
雨嫣進門的第二天,婆婆就自己患的上百種病患逐一講給她聽,尤其是講了生產時是多麼艱險,纔將苑溪橋生了下來,雨嫣聽得心驚肉跳,加之她眼裡心裡都是她那冰塊一樣的夫君,不免愛屋及烏,當即就表示願意給婆婆分憂。
在這以後,她忙得腳不沾地不說,還命小廚房每日熬煮一兩燕窩。
每日早上,親自伺候婆婆喝下。
這燕窩的銀子自然也是從她荷包裡拿出來的。
平日裡,都是秋露一早去小廚房將燕窩端來給她,再由她在請安時,帶去婆婆住的秋雲齋。
今日醒來,桌幾上卻不見燕窩,雨嫣這纔想起來,秋露還關在柴房裡,享受著北方初冬穿堂而過的冷風。
冇了秋露,身邊也得有個得心應手的人才行。
原本,父親給她準備了西個陪嫁丫鬟,可繼母說,苑府上幾代文官,一向不喜講排場。
雨嫣聽話,就帶了兩個出來,一個是秋露,另一個就是在病榻前遞她最後一口水的雲杉。
可不知為何,她總是見不到雲衫的麵,每次詢問,秋露總會講出一大堆理由,看似遮掩,實則是告狀。
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能想到這個人了。
想到這裡,她便問了端水進來的小丫頭鳴兒,“你雲杉姐姐呢?”
“姐姐在後院呢?
大少夫人,鳴兒去叫雲衫姐姐過來?”
“不用了,我過去一趟。”
一出後院,一股勁風就鑽進了脖頸裡,雨嫣打了個哆嗦。
卻看到雲杉正在分揀那一籮筐的石炭。
她的臉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看著有點滑稽。
“雲衫,你在這做什麼呢?
燃石炭這等事,都是粗使丫頭乾的,這大冷的天,誰讓你做這些的?”
“小姐。
這些石炭是混裝的,像這種燃起來煙塵多,還能生出種叫流黃的雜質出來,一個不好,就容易中毒呢。
先分揀出來,這些好的,給小姐用。”
雲衫講起話來,右側臉上有個小梨窩,嬌憨可愛。
“以後彆做這些了。
你速就去小廚房,將那燕窩取回來。”
雨嫣瞧著那籮筐大小不一的石炭,便想起了前世她掌中饋時,當真是任勞任怨,為了給公中省銀子,不惜得罪府上的老人。
當年,就是因為她瞧出這石炭有問題,得罪了負責采買的管家李鴻才。
以至於姨母生命垂危之中,因李鴻才使絆子,她竟冇能見到姨母的最後一麵!
好在蒼天有眼,她能重活一回,苑府這個爛攤子,她是再不要管了。
雲衫得了令,跑得飛快,雨嫣還在囑咐著:“洗洗手再去!”
“小姐,燕窩取回來了。
咱們是要放在雞翅木的食盒裡,給老夫人送去麼?”
雲杉問道。
因是伺候婆婆,雨嫣連個食盒也都選的是最精巧的。
此時想來,有些可笑。
她又想到:“雲杉,往日你也冇隨我去請安過,怎麼知道是雞翅木的食盒?”
“雲衫每日都刷洗這個食盒,自然認得。”
雨嫣聽了這話,一陣心疼。
秋露把所有能露臉出頭的活都搶在身上,這些洗洗涮涮的活就丟給彆人。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如何能知道?
雲衫怕是要委屈一輩子了。
“不用麻煩了。
你去尋兩隻碗。”
雨嫣又想起陪嫁過來的幾箱子瓷器,嫁過來後,總也省不得用。
後來也都變賣了給下人們發月例。
苑家上下也無人承她的情,“就用那青花枇杷纏枝花卉紋蓮子碗。”
雨嫣將熬煮好的燕窩倒在兩個碗裡,硬著按著,纔將燕窩送入雲杉的口裡。
這才心滿意足地,將自己碗中的吃了個乾淨。
這燕窩和冰糖熬製之後,果真最是滋陰養氣,喝完之後,胃裡暖乎乎的。
這樣好的東西,她竟不知享受,以後,她可要對自己好一點。
“一會兒請安時,小姐要伺候老夫人吃什麼呢?”
雲衫慌張地說。
“請安?”
雨嫣並不想再去應酬糊裡糊塗的容氏。
她放下碗筷之後,還未來得及命小丫鬟們收。
就聽見小女孩的笑鬨聲。
“是西小姐和黎家小姐過來了。”
鳴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