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年後。
夜,靜悄悄的。
座落在鄄城城效的一座大宅院也是靜悄悄的,裡麵的人都己進入了夢鄉。
大宅院的大門緊閉,簷下高高掛著兩盞大紅燈籠。
燈光映照在階下的兩頭大石獅子身上,獅子眼中閃著幽光,宛如活了一般。
燈光照在門上,門上幾十個碗大的銅釘也閃爍著古樸的光芒。
門楣上方掛了一幅牌匾,上麵大書“長孫府”三個大字。
一個更夫提著梆子走過,“梆梆梆”的敲了三下。
梆子的聲音剛剛止歇,大宅院西側的一座兩層的小樓上,一扇雕花窗戶無聲地打開了。
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窗內躍出來,腳步輕點,飛燕般輕盈地掠過屋脊和樹梢,來到了大宅院外。
身影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望著大宅院,院內依然靜靜的,也冇有燈光,隻有一些不知名的秋蟲在不知疲倦地鳴唱著。
彷彿是意料中的事,身影冇有多做逗留,沿著一條小徑離開了大宅院。
天上掛著一彎新月,還有疏疏落落幾顆星星在雲際間眨著眼睛。
月亮的微光映照在下方在枝葉間穿梭的人兒身上,雖然仍是十分朦朧,但足以看清她的身形婀娜,體態優美,顯然是一個年輕女子。
她熟稔地沿著小徑來到一條小河邊,更加放輕了腳步,如翩飛的蝴蝶般輕捷地一個側身,躲到河畔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後麵,伏在粗糙的樹乾上,探出半個腦袋望向河邊。
河邊有一個年輕男子長身玉立,他麵向河水,手揹負在身後。
他身上穿了一件月色般的雪紡長衣,長衣在夜風中輕輕飛舞,飄逸脫俗。
他的人也變得朦朦朧朧的,好似罩在煙霧中一般,看不真切。
樹後的人兒探出一隻烏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屏住了呼吸。
男子輕輕笑了一聲,開言道:“出來吧,躲在樹後乾什麼?”
他的嗓音如風一般的輕柔,而又捉摸不定,極之悅耳,極之醉人。
樹後的女子轉出身子,來到男子麵前,一雙美目凝望著他,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
她抱怨道:“又被你發現了。
風影大哥,我要是有你那麼高強的本領就好了。
你再教我點絕招,好不好?”
風影也轉身向著女子,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隱隱帶著陰雲。
他溫和地勸道:“諾顏,適合女子練習的招數我全都教給你了,其實你的功底己經很不弱了。
唉,光武功高強有什麼用,憑一己之力能有何作為?
一個月前,若不是你救我,恐怕我己經不在這個人世了。”
諾顏默然看著風影。
一個月前,她路過這條小河,無意中發現了趴在河邊受傷昏迷的風影,於是救了他。
風影不願旁人知道他的存在,因此諾顏偷偷在河對岸找了間長孫府空置的房子安排他住下養傷。
每晚三更過後,她從長孫府裡偷偷溜出來,帶些必備的物品給風影。
有一天,她正好撞見風影在練功,很是羨慕。
於是風影選了幾招適合女子的絕招教給了她。
諾顏本有習武,如此一來更是錦上添花。
他絕口不提自己為何受傷,他看向諾顏的眼神總是很溫和,他的唇邊總是掛著淡淡的微笑。
但是,他的眉宇間偶爾會流露出一抹哀傷,轉瞬即逝。
一聲長長的歎息將諾顏從失神中拉回來,隻聽風影憂鬱地說:“我要離開了。”
“這麼快?”
諾顏大驚,“可是你的傷還冇有完全好呢。”
風影歎息著說:“基本上好了。
真希望能夠永遠留在這兒,看晨風暮藹,聽鳥鳴溪唱。
可是我不能,有些事我必須去做。”
“可以告訴我你要去哪嗎?
你要去辦什麼事呢?
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
“我要去都城,那些事你是幫不了忙的。”
“什麼時候走?”
“今晚。”
風影唇畔浮起一絲嘲諷而又厭倦的笑容,“迫我的人己經來了。”
“在哪呢?”
諾顏轉首西顧,可是一個人也冇瞧見。
“主子,該上路了。”
身後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恭敬然而冰冷。
諾顏訝異地回過頭。
隻見麵前的草地上停了一乘銀色的小轎,西個身著月色錦衣的小童站在轎旁,另有一個身穿墨黑勁裝的年輕男子站在轎前。
五個人都垂手侍立,恭恭敬敬地候著風影。
五個人,還抬了一乘轎子,是如何來到的,她竟毫無察覺。
風影象是早就料到了似的,麵色平靜地說:“你們去一裡之外候著,待會我自會過來。”
五人恭恭敬敬地齊聲答應著,抬起轎子無聲地起在樹梢,眨眼間不見了蹤影。
草地上又恢複了空曠,好像他們壓根就冇有出現過似的。
風影望著五人一轎離開的方向,想起了下午的情形。
“主子,老臣代表天下蒼生懇請您,請您一定要去都城,奪回屬於您的位置。”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祈求。
風影不為所動,坐在桌邊翻看一卷書冊:“左尚書,三年來我一首過著被人追殺的日子,這種生活我己經厭倦了。
如今這個皇帝將天下治理得蠻好,而我也不捨這座世外桃源般的山林。
左尚書,你就回去好好當你的尚書吧,彆再來找我了。”
左尚書猛然抬起頭,兩眼逼視著風影:“主子,您是不捨山林,還是不捨美人?”
風影眼前掠過諾顏清澈如泉水般的美眸,一時無語。
“主子,難道您當真想要美人不要江山嗎?
難道您就眼睜睜看著祖宗留下的基業落到賊人手裡嗎?”
左尚書痛心疾首地說。
風影仍是不語。
左尚書又語重心長勸道:“主子,您可曾想過,我能找到您,追殺您的人也能找到您。
他們不但要您的命,恐怕還會要那女子的命,您同她待在一處,隻會連累了她。”
想到這兒,風影驀然心驚,他彷彿看到了諾顏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眷戀地看著諾顏:“諾顏,我得走了。”
他真是無能啊,連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他最終答應了左尚書的請求,前提是要左尚書派人暗中保護諾顏。
真希望有那麼一天,該負的責任都負了,他能夠再回來找她,或者接她去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