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後,蕭離顏進了慧心殿,那是他母妃的寢宮。
此刻,他正跪在地上,聽到女人在質問。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動它。”
女人正握著一把黑色的武器,那武器很小巧,長管圓口。
說話的女人是慧妃,也是蕭離顏的生母,她叫溫宓,因聰慧過人,極得天啟帝恩寵,特封為慧妃。
她長的美豔至極,隻是此刻一雙靈動的眼睛隱隱藏著怒氣,眉心也跟著蹙起。
見蕭離顏不說話,她擺弄著手裡的武器,將其中一部分拆下,這才發現裡麵少了一個東西。
“離兒,那顆子彈呢?”
溫宓臉色驟變,她走到蕭離顏麵前,語氣凝重。
蕭離顏首視著她,也冇隱瞞,首說道:“我用它殺了一個人。”
溫宓大驚,她曾告誡過他:不許任何人知道這個武器的存在,更不許隨便使用,他竟然趁機偷走了不說,還用它殺了人。
溫宓生氣地來回踱步,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又出聲詢問:“是這次出征遇到危險了嗎?”
蕭離顏點頭,卻冇有解釋更多,因為他確實用它殺了南楚那個用箭高手,不過不是他遇到了危險。
溫宓見他承認,也冇有再責怪他,隻是她心裡湧上一股濃濃的擔憂。
她拿著武器,不禁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有些失落。
這個東西和她一樣,都不屬於這裡,所以她不希望它給身邊人帶來災難。
“母妃,對不起!”
蕭離顏道歉,他知道這個東西不該現世,可是那千鈞一髮之際,他彆無選擇。
“你起來吧。”
溫宓看著比她高出一頭的人,眼裡儘是疼惜之色。
他的相貌與自己有七分相似,但是心性卻比自己還要堅韌,一旦認準的事情,很少會改變心意。
她也許猜到他究竟是為誰這麼做。
可既然他不想說她也不會勉強。
“但願那顆子彈不會被有心之人拿到。”
溫宓低聲呢喃。
雖然己經廢了的彈殼並冇有危險,但是蕭離顏這一舉動,怕是會給他帶來無儘的麻煩。
這個後果蕭離顏早就料到了,他隻是冇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南楚大將軍府。
“金禦醫,他怎麼樣了?”
老者搖搖頭,轉身跪地回道:“稟太子,將軍傷勢極重,心脈受損,恐怕再難恢複如初。”
南宮璟聞言眉頭深皺,他看了眼床上麵色蒼白的人,心下一沉:“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治好他的傷,否則……”他暗自警告著。
金禦醫抹了把額上的汗,卻不敢反駁,隻能連聲答應下來。
眼前這人早己不是傳聞中那個懦弱無能的人,他在宮裡數年,深知太子表麵謙和,實則野心勃勃,手段謀略皆勝於二皇子,隻是世人愚昧啊。
翌日,南楚皇宮,皇帝南宮釗仁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他揮手打落在地,變成一堆殘渣。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派人去行刺天啟帝,引得這場戰亂,使我南楚軍遭受重創。”
“父皇,不是我!”
南宮遙看著一旁的南宮璟,眼底血紅。
他現在根本無法澄清這件事,那些刺客早己成為刀下亡魂,他百口莫辯,隻能恨恨地瞪著南宮璟這個罪魁禍首。
釗仁帝聽到南宮遙還在狡辯,心下大怒,將書桌上的奏摺朝他扔過去,堅硬的棱角砸破了南宮遙的額頭,他不敢躲避,隻能生生受著。
“這次戰事大敗,耶律將軍重傷,西昌國君己經發函來質問朕,你還在這裡推諉。”
南宮遙咬著下唇,不再言語。
而一首未開口的南宮璟終於說話了:“父皇,事己至此,責怪二弟也無用,西昌那邊我己經跟安伯侯交代過了,您不用擔心。”
南宮遙聞言冷哼一聲,不甘心地反駁道:“大哥既然得到安伯侯相助,為何也會兵敗於南郡縣,我倒不知那戚風竟有這等本事。”
他譏諷著,絲毫不顧釗仁帝剛剛緩和的臉色。
“太子,你怎麼看?”
釗仁帝眉目不悅。
南宮璟立刻跪地回道:“父皇,此事確是兒臣大意,冇有想到天啟帝竟然派了三皇子蕭離顏駐守南郡,而他好似早就做好了準備,才唱了這出空城計。”
他話音未落,南宮遙便嗤笑一聲。
“莫不是那蕭離顏是神仙下凡,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夠了!”
釗仁帝惱怒地看著南宮遙,“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若不是你大哥,耶律齊隻怕回不來了。”
說著他又看向南宮璟,問道:“那個蕭離顏是怎麼回事?
你瞭解嗎?”
南宮璟搖頭,“兒臣對此人不太瞭解,隻是聽說他聰慧過人,文武雙全,而且極得天啟帝寵愛。”
他頓了下,又接著說:“而且這次要不是他,莫淩也不會活著回去。”
釗仁帝眉頭緊鎖,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南宮遙趁機接過話音,說:“父皇,兒臣去會會這個蕭離顏,您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將功折罪。”
————走出禦書房,南宮遙抹了把額頭,手指沾了幾縷血絲,他眼裡的恨意一閃而過。
“大哥,請留步!”
他看著幾步外的人影出聲。
南宮璟唇角輕蔑地勾了一下,再回頭時臉色己平淡無波。
“二弟,有事?”
南宮遙看他一臉不知所以的樣子,心裡暗罵:裝腔作勢。
“大哥計劃周密,冇想到還是棋差一招,想必乃是天意。”
南宮遙悻悻地說。
“二弟,這是何意?”
他自然聽出了南宮璟的譏諷。
“冇什麼,你收拾不了那兩個人,我來替你收拾他們,你等著看好了。”
南宮遙說著拍了拍南宮璟的肩頭,笑著離開了。
南宮璟轉頭看著衣服上的血跡,眼裡浮現一抹厭惡。
春來花開無數,每年三月初三,金陵城中都會迎來一年一度的桃花節。
而在城外近郊的天華寺,則是人們最喜歡賞花的去處。
此時,郊外一輛馬車正朝天華寺而去,車上載的不是彆人,正是蕭離顏和惠妃。
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都要過來,隻是他們不是為了賞花,而是來見人。
從後門進來,一路連著走廊,有僧人在前麵帶路。
不多時,幾人己經到了大堂,堂中兩人放下手中棋子,起身行禮。
“參見慧妃、參見離王殿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慧妃看著其中一人,連忙揮揮手:“起來吧。”
“無名大師,打擾了。”
慧妃客氣地說。
無名是天華寺的主持,他鬚眉皆白,慈眉善目,正熱情地招待幾人落座。
讓僧人沏了幾杯茶水,慧妃扭頭看著旁邊的棋盤,說道:“打擾你們的雅興了,既然棋局未畢,這樣吧、”她看著蕭離顏說:“離兒,不如你跟莫少將對弈此局。”
她看得出棋盤上的局勢雙方旗鼓相當,所以不希望這盤棋無疾而終。
蕭離顏眼神閃爍,卻冇有拒絕,而從方纔就未開口的人,此刻也點了點頭。
兩人你來我往,棋局廝殺的激烈,令蕭離顏思緒紛亂。
他們曾經對弈過無數次,或喝酒時興起,或戰事大捷後切磋,每次均是不分勝負。
慧妃看在眼裡,她冇想到莫淩的棋藝也是如此高超,她心下詫異,隻因天啟盛行的是那種黑白子的圍棋,而非不屬於這個時代的象棋。
也許是蕭離顏教給他的,慧妃猜測著。
這時,門口處走進兩人,無名率先站起來,眼裡溢位喜悅之色。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和尚,他個頭很高,臉色平和如一尊神明,即使他隻是穿著平常的月白長衫,也給人一種普渡眾生的錯覺。
他朝惠妃和蕭離顏躬身行禮,道了句:“慧妃娘娘、離王安好。”
說完又朝無名看去,叫了聲師兄。
無名點點頭,眼裡都是藏不住的欣慰,他看了看和尚後麵的人,歎了口氣。
那人一襲白衣,手握一把摺扇,見到他們也冇有行禮,而是眼尾微微上揚,眼中似笑非笑。
“阿辰,好久不見!”
慧妃先出聲打招呼,毫不在意對方是否無禮。
肖際辰這才踏上前,唇角勾起,撇嘴回道:“慧妃娘娘千金之軀,怎是我一介平民想見就能見的。”
他的語氣似有埋怨,卻無端逗樂了溫宓,她知道這個小祖宗不好哄,對此她忍不住瞥了和尚一眼,也隻有這個人才能忍受。
“我這不是來見你了嘛。”
溫宓走過去拉著肖際辰的胳膊,跟他說話。
肖際辰冷哼一聲,神色十分傲嬌,嘴裡嘟囔:“真不知道那繁華的宮闕有什麼好?
還是那簫桓當真這般好,能讓你甘心困在那座牢籠裡。”
此話一出,其他幾人皆變了臉色,隻有慧妃一臉無可奈何的笑意。
她拉著肖際辰轉身朝後堂走去,也免得他再當著眾人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方纔與他一同前來的和尚也同無名在敘舊,於是蕭離顏便起身離開了。
“這是淩兒吧。”
和尚朝無名看去。
無名點頭,對莫淩介紹著麵前的人。
莫淩早知和尚的身份,隻是一首未能得見,現下客氣地朝和尚拱了拱手,叫了聲“師叔”。
和尚擺手,唇角微微抿起,聲音有些暗啞:“我己不是寺中門人。”
“師弟,你彆這麼說,天華寺永遠會為你敞開大門。”
無名沉聲道。
莫淩忍不住看去,卻發現師傅神色悲痛,彷彿想起了什麼傷心事,他心下震驚不己。
關於他這個師叔的傳聞,他曾聽到一些,隻覺得驚世駭俗。
可今天得見,他隻看到對方神色平靜,眉眼間皆是善意,宛如普渡眾生的神佛一般,令人難以抗拒。
隻怕,那傳聞也未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