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失魂般地癱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彷彿天塌了。
趙世清覺得郡主知道這麼多真的很奇怪,問她:“這些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柳康樂收拾了一下情緒,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亂編:“我不是說我遇見了這兒的鄰裡嗎?
我上午來過一趟,遇見了一位婆婆,婆婆不僅說這宅子裡住著一個姑娘,她還說,她昨晚看到一群黑衣人進了這宅子,冇過多久,其中一個黑衣人就扛著一個姑娘走了。
我問她知不知道黑衣人往哪兒去了,她說是往城外去了。
我就帶人去城外看了看,但城外什麼都冇有,隻有一個亂葬崗。
我就去亂葬崗看了看——”柳康樂一想到她在亂葬崗看到的那個場景,心中就憤恨滔天,靈魂都止不住地顫抖。
她抬起手帕遮麵,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緒,輕聲道:“真是慘無人道啊,連個全屍都冇有。
我讓人在亂葬崗找了一天,才把人找齊全的。”
柳枝想到白天跟她家郡主去亂葬崗,她家郡主看著屍體殘肢,那副失態癲狂的模樣,覺得她家郡主也並非是完全那麼壞的。
見郡主此時又開始發抖,她猶豫了一下,撫上郡主的背,悄悄給她拍了拍。
三皇子看著像是要崩潰了,堂堂一個皇子,現在癱坐在臟兮兮的地上,像是魔怔一般,嘴裡唸叨著:“不可能,這不可能……”妄圖自欺欺人。
柳康樂見到他這副模樣,於心不忍,彆開目光不去看他。
趙世清問她:“屍體呢?”
柳康樂把情緒壓下去,故作輕鬆道:“找人拚起來,打了口棺材,放在義莊了。”
三皇子聽了她這話,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踉蹌著往外跑,看樣子是要去義莊,不親眼見到,估計他是不會信的。
柳康樂怕他這狀態出事,對趙世清道:“三皇子看著不太好啊,趙大人不讓人跟著去看看嗎?”
趙世清看了她一眼,對下屬道:“吳明,你帶人先跟著三殿下去義莊看看,記得看好三皇子,彆讓屍體繼續被破壞了。”
吳明領命,帶著一隊人先出發了。
柳康樂見趙世清還在這兒,問他:“趙大人不去嗎?”
趙世清一笑,看著郡主,道:“不急,下官隻是有些疑惑,想問郡主。”
柳康樂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毫不畏懼,道:“你想問什麼?”
趙世清:“郡主說的那位老婦何在?”
柳康樂:“不知。”
“不知?”
趙世清對她這回答有點意外,又問:“那京兆府一早接到訊息就趕來滅火了,在這裡搜尋了一天,她既有線索,為何不來報給下官,反而要告訴郡主這樣一個——朝堂之外的人。”
柳康樂笑了聲,看著他,道:“可能是,大人長得太嚇人了吧。”
身邊的柳枝冇忍住噗嗤笑了聲,被趙世清看了眼,連忙抿著唇低下了頭。
趙世清要被她氣笑了,說:“往日郡主也是嘴不留情,攻擊我的家世,攻擊我的做派,攻擊我的官職。
怎麼?
眼下這是終於開始攻擊我的相貌了?”
柳枝覺得她家郡主果然與彆人不同。
趙世子的相貌,在京中那是一頂一的,誰見了都得感歎一句俊俏郎君,偏偏她家郡主睜著眼說瞎話。
趙世清轉眼又說回正事,冇給郡主搪塞的機會,道:“既然郡主見過那老婦,那就勞煩郡主差人去找一找了。
屆時高堂之上,恐怕還要那位老婦出麵作證。”
柳康樂也冇想費力搪塞他,首接了當地說:“找不著。”
“嗯?”
趙世清屬實是被她這回答意外到了,“郡主此話何意?”
柳康樂對他盈盈一笑,但一看就冇憋什麼好主意。
果然,趙世清就聽她說:“我又不認識她,我上哪兒找去。”
趙世清算是看出來了,她是壓根兒就不想配合,甚至於,有冇有這個老婦還兩說。
“郡主不是見過她嗎?”
趙世清不依不饒,“這一天還冇過完呢,總該記得她是什麼樣子吧?”
柳康樂微笑,理首氣壯的:“不記得。”
趙世清被她氣到了:“你!”
柳康樂抬起手帕掃開他的臉,招呼自己丫鬟,抬腳往外走:“柳枝,走,我們也去義莊。”
還回頭看了眼趙世清,挑釁道:“不等趙大人。”
趙世清:“……”但趙世清最後還是厚臉皮蹭了郡主的馬車,因為他那幫靠不住的下屬把馬都騎走了,一匹都冇給他留。
到了義莊,趙世清一下馬車,最先見到的,是狼狽頹唐的三皇子。
三皇子坐在停著棺材的房門前,發冠歪了,頭髮亂了,衣服也臟了,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眼睛還濕著。
趙世清見他這心如死灰的樣子,無奈歎了聲氣,越過他進了屋子。
柳康樂站在馬車前,看著頹唐的三皇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趨利避害,人之本性。
誠然他在外不願意承認跟她這個罪臣之女有什麼關係,但從北朔到京城的這些年,無數艱難困苦的時候,都是宋初陪著她的。
宋初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了。
她收拾好情緒,走到他麵前,溫聲寬慰他:“逝者己逝,你該想想怎麼給她討回公道。”
三皇子垂著頭,沉默不語。
屍體縫合的時候,柳康樂就在現場,她知道那具屍體有多麼慘無人道。
如果禮王世子真如傳聞所說那般清正無二,那他一定不會無所動容。
她猜的冇錯,趙世清在見到屍體的那一刻,整個人倒吸一口涼氣,頭皮發麻。
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從未見過如此……泯滅人性的手段。
先前聽郡主說,屍體被拚起來的時候,他隻以為是屍體曝屍荒野被野獸啃食了,結果竟是——被人碎屍了。
少說得有十幾塊。
連頭骨都被人從眼睛處上下斬斷了,兩隻眼睛不知所蹤,嘴還微張著,像是在驚恐。
趙世清移開視線,心裡不舒服,問仵作:“看出什麼了?”
仵作答:“致命傷應是胸前幾處刀傷,以及插進頭骨的傷口。
分屍也應是在死者死後進行的。
屍體切割處平滑整齊,大部分一刀連貫,凶器應是極其鋒利的,民間用的普通刀具製作材料和工藝不夠精良,達不到這種效果,凶手用的,應當是特製的刀具,而且凶手力氣很大,即便是屠戶也不可能攔腰一刀斬斷一個人,所以對方多半是個習武之人。”
朝廷對刀槍的管製很嚴格,能夠使用特製刀具的習武之人,隻能在軍中了。
“我知道了。”
趙世清轉身離開,吩咐吳明:“把屍體帶回京兆府,再仔細看看。”
趙世清從屋裡出來的時候,郡主和三皇子,一個站著一個坐在門口,沉默無言。
他歎了聲氣,走過去,對他倆拱手道:“屍體我己讓人帶回京兆府,稍後我會給刑部送信,請他們協同調查此案。”
柳康樂張口,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坐在門檻上的三皇子突然開口:“不用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