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不來了?”小溫喻追著陌謹寒問。
陌謹寒看著他,“你想見她?”
小溫喻搖搖頭,“不想……不想可以嗎?”
“嗯,所以她不會來了。”
阮溫喻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當年外出的那一星期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能將那樣強勢的陌夫人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以外。
再後來,陌謹寒十六歲,家裡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全被拆了下來。
這個家終於完完全全屬於陌謹寒,不再有入侵者。
冇了陌夫人,冇了監控,陌謹寒會跟他一起吃飯,帶他進書房給他輔導功課,雨天的時候,還會陪他一起睡,也不說安撫的話,隻是用手一下一下輕掃他的背。
小溫喻對此非常滿足,甚至都忘了自己被冷落傷心過。
隨著時間流逝,還被慣出點脾氣,並且找到機會就要耍一下,然後再小心翼翼觀察陌謹寒的態度。
陌謹寒從不製止訓斥他什麼,這也讓阮溫喻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不僅雨天要睡在一起,平時也要,還要給他講故事,要抱著他。
生病了就不吃東西,誰勸也不吃,就等陌謹寒端著碗勺喂他。
當然,陌謹寒忙的時候,他還是會自己乖乖吃,等到吃藥環節了再跑到陌謹寒麵前,把藥吞下之後就苦著臉慘兮兮的看他。
陌謹寒會從口袋摸出一顆小糖果,也不直接拋給他,就放在掌心等著他自己走過去拿,然後說“謝謝哥哥”。
而此時的阮溫喻,“……”
所以說,為什麼三年過去,男人的口袋裡還能掏出印著Q版水果圖案的軟糖?
阮溫喻忍了又忍,一遍遍跟自己說,他已經不是小屁孩了,區區一顆糖根本就誘惑不了他,根本就!
阮溫喻快步上前一把奪過,然後頂著瘋狂升溫的臉飛速上樓。
那矯健的步伐,看起來身體確實比以前好了一點。
以前生病的時候,他都躺床上,虛弱可憐到好像爬起來走一步路都艱難……
“咚”,阮溫喻在樓梯上摔了,還連著滑下兩層階梯。
“……”
根本一點也冇好。
阮溫喻頭暈腦脹的坐在階梯上,剛剛下意識撐了一下,避免了臉著地的慘劇,現在膝蓋疼,手肘疼,小腿好像也擦到了一點。
“先彆動。”陌謹寒幾步跨上去,一手按在他肩上不讓他起來,然後一手沿著他小腿跟腳踝輕觸,“有冇有哪裡特彆痛?”
阮溫喻都搖頭,說,“膝蓋比較疼……”
冇傷到骨頭,冇有大礙,陌謹寒眉心依舊擰著,挽起他褲腿看了看,小腿紅了一大片,膝蓋還磕破了皮。
陌謹寒把他抱起來往房間回,吳叔立即去拿醫藥箱。
消腫止痛的噴劑灑到皮膚上,涼涼刺刺的,阮溫喻大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垂著眼看自己的膝蓋,腦中不斷回放自己撲倒在樓梯上的畫麵,越想越丟人。
開始狡辯,“我已經很久冇摔過了。”
繼續狡辯,“剛剛隻是個完美的意外。”
越狡辯越小聲,“是因為發燒頭暈站不穩纔會摔……”
絕對不是他冒失,也絕對不是他害羞跑的急,被階梯絆到。
陌謹寒掃了他一眼,“噓。”
“……”好吧,那就不狡辯了,就這麼丟人吧。
陌謹寒像是能猜到他的心理活動,直接給了他迴應,“摔跤不丟人。”
阮溫喻呼吸一頓。
陌謹寒將藥水仔細噴到傷口的每一處,“下次再害羞也不準在樓梯上跑了,聽到冇有。”
阮溫喻當即就反駁他,“我纔沒害羞!”
尾音是啞的。
“嗯,冇有,彆說話。”陌謹寒起身去浴室洗手,再仔細將水珠擦乾。
吳叔送進來一杯溫水,然後收拾好藥箱又悄聲退了出去。
“把水喝完。”不容拒絕的口吻。
“我不要聽你的。”阮溫喻摔了一跤,喉嚨也腫痛的厲害,身體強烈的不適讓他想起了自己在國外生病的每一次,想陌謹寒的時候,他都不在。
既然都對他不聞不問三年了,乾嘛現在又表現出一副好像很關心他的樣子。
他強壓著的委屈,豎起尖銳的防護層,“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陌謹寒撫開他額前的頭髮,打算將退燒貼貼上去。
阮溫喻瞥開頭躲他的手,負氣道,“不要你管。”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下一瞬陌謹寒就掐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頭。
阮溫喻不服輸的跟他對視,心臟卻在那冰冷冷的眼神中一點一點下墜,直至摔在雪地裡,與刺骨的寒意作伴。
陌謹寒指腹輕磨著他唇下凹陷的一小塊肌膚,觸感極好,隻要再往上移一點,就能碰到他因發燒而紅潤的唇。
“不要我管?”陌謹寒重複他的話,問他,“確定嗎?”
房間氣溫在這一刻彷彿降到了冰點,阮溫喻一呼一吸間,胸腔裡全是鈍痛。
最終,他倔強地扭過頭垂眼看著地板,躲開對視也躲開了陌謹寒掐著他的手,冇有發出任何一個音節迴應。
然後,他就在餘光裡看到他轉身,腳步邁開,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範圍。
阮溫喻不敢抬頭去看,不想見證他離開的整個過程。
手無可抑製的開始抖,然後又被他收攏成拳,掩耳盜鈴般把所有脆弱藏起來,但又壓不住內心的焦灼,他真的要走嗎,他真的不再問多一遍嗎。
他那麼聰明,怎麼聽不出來是氣話啊,隻要他留下來,隻要,隻要他再問一遍……
唇瓣忽然被玻璃杯抵住,阮溫喻愣愣的抬頭。
陌謹寒什麼也冇說,隻是看著他。
阮溫喻與他對視,腦子有些空白,好一會兒才垂下眼,看著杯裡的水,又看他骨節分明的手,然後張嘴,慢慢將水喝下。
吞嚥的動作十分難受,但喝完之後,口咽乾燥腫痛的感覺得到了緩解。
陌謹寒把杯子放回桌上,阮溫喻抽空瞄了一眼,才發現垃圾桶裡多了一塊被撕開的藍色包裝,而裡麵裝著的退熱貼還在陌謹寒手裡。
他剛剛轉身是去丟垃圾,不是要走。
阮溫喻說不出這一刻心裡是什麼滋味,隻是清晰感覺到眼眶裡又濕又熱。
委屈還慶幸,更覺得自己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