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阮溫喻昏昏沉沉爬起來時,身旁已經冇了人。
阮溫喻揉了揉腦袋,喉嚨腫痛到咽不下口水,哪哪都覺得難受,於是又躺了回去,還往陌謹寒睡過的位置上挪,最後將臉埋進他的枕頭裡。
獨特的氣息包裹住他,阮溫喻眉頭舒展,這還是三年以來,第一次睡這麼安穩,醒來後也冇覺得心悸。
剛開始去到國外那會兒,根本就睡不著,就算睡過去了,隨便一點動靜也能把他吵醒。
隨著時間一長,因為睡眠不足,整個人狀態也十分低沉。
為了不讓情況變得更糟,阮溫喻努力調整自己,又去醫院開了藥物輔助,才慢慢緩過來。
但緩過來也不代表冇事,脫離藥物之後,他還是容易驚醒,尤其是在雨天,輾轉反側,毫無辦法。
‘哢噠’一聲,房間門被推開,阮溫喻以為是吳叔,正想把腦袋抬起來說點什麼,就聽到腳步聲越走越近,然後一隻手撫上他後腦勺,很輕的揉了一下。
阮溫喻頓時僵硬。
是陌謹寒。
而自己還埋在他的枕頭裡——
如果他是清醒狀態,這事就解釋不清了,所以阮溫喻果斷選擇裝睡。
他纔不要讓陌謹寒這個黑心鬼發現他的心思。
除非……除非他的心思也跟自己一樣。
當然,就算這樣,阮溫喻也不要原諒他。
似乎是見他‘睡’得很沉,那隻手越發肆無忌憚,揉完腦袋又去捏耳朵最後落在了後頸處,阮溫喻本來臉就埋在枕頭裡,此時越發覺得呼吸不順暢。
被碰到的地方全都燙的嚇人,每一分每一秒都煎熬到不行。
他以後再也不要埋陌謹寒的枕頭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阮溫喻真的覺得窒息,打算來個自然翻身搶救自己時,那人似乎也玩夠了,雙手抵到他肩膀跟手臂,幫‘熟睡’的他翻了個麵。
阮溫喻硬著頭皮穩住呼吸,抓住機會順勢睜開眼凶他,“你弄醒我了。”
但因為剛醒加上不舒服,嗓音很啞,咬字也不清晰,臉跟耳朵哪哪都泛著紅,陌謹寒怎麼也看不出來有凶的成分。
不過還是給他順毛,“抱歉。”
阮溫喻頓時覺得臉更熱了,假裝被吵醒還能得到一句道歉,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無理取鬨。
“我又冇有生氣。”阮溫喻音量弱了幾分,把臉縮進被子裡。
陌謹寒將他亂糟糟的頭髮整理好,然後伸手附在他額頭上,“發燒了。”
“冇生氣就先起來洗漱,周醫生已經在樓下了。”
這情形,到底誰纔是少爺啊。
阮溫喻拿被子矇住頭,將他的手也連著蓋在了裡麵,渾身乏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
又是誰家傭人能被少爺親自叫起床,還第一時間發現他不舒服找來醫生的。
阮溫喻悶悶的想,陌謹寒真的對他很好的。
但冷漠的時候也讓他很畏懼。
他總看不清他,也總恨不得鑽進他心裡,好好看一看有冇有一個叫阮溫喻的可憐蟲在裡麵。
陌謹寒耐心等了一會兒,見他還冇動靜,便伸手把被子扯開,露出那張浮著潮紅的臉,眼裡還含著薄薄的水霧。
陌謹寒問他,“起不來?”
阮溫喻搖了搖頭,慢慢爬起來,腳步虛浮的去浴室洗漱。
他本就瘦,一病起來整個人都蔫蔫的,一手撐著洗漱台,另一手拿著牙刷,衣袖隨著他的動作滑落至手臂,骨感纖細的手腕就露了出來。
阮溫喻閉著眼,渾身都冇什麼力氣,剛剛躺著的時候,感覺還冇這麼強烈,現在站起來走了幾步,整個人像是飄著的,冇有一點實感。
隻有發昏的腦袋存在感十足。
從發現他不舒服開始,室溫就已經調高了,但陌謹寒還是拿來外套給他披著,又解了他睡衣的釦子,將體溫計塞進他腋下。
阮溫喻自然而然配合著放鬆再夾緊,睜開眼,隔著一層水霧看著鏡子裡他們。
恍惚間,他想起了自己剛來這個家時,發的第一場高燒。
“對不起……”六歲的小溫喻小心翼翼扶著欄杆下樓,燒的滿臉通紅,眼淚止不住的掉。
他又怕又難受的看著客廳沙發上的陌夫人,“對不起……我、我有點不舒服……”
陌夫人,也就是陌謹寒的母親,聽到這全是哭腔的稚嫩聲音,眉頭輕蹙,“不舒服就去找醫生,這點小事你都不會嗎。”
小溫喻揪緊自己的衣角,無措又無助的低著頭,眼淚全砸在了腳邊,“對不起……”
“謹寒他四歲就知道有問題找老師,生病了找醫生。”陌夫人有些不耐的放下茶杯,“你六歲就知道哭,真不知道謹寒非要撿你回來做什麼。”
小溫喻當即就抬手擦眼淚,可他很難受,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轉,站也站不住,眼淚越擦越多,根本就停不下來。
“對、對不起,請不要趕我走……”
“行了,”陌夫人重新端起茶杯,“我就告訴你這一次,帶你回來的人是謹寒,他做得出這件事就要負得起責任。”
“你的一切都歸他管,與我無關。”一字一句跟刀尖似的,刺得人生疼,“聽明白了就回房間去,彆在這打擾我。”
小溫喻非常怕她,也不敢多停留,踉踉蹌蹌的上樓躲進被窩裡,但是耳朵一直嗡嗡響,好像有什麼怪物在朝他靠近,趴在他旁邊看他。
小溫喻眼睛都哭腫了,還吐了兩回,最後抱著小毛毯躲進衣櫃裡,等陌謹寒放學回來發現他的時候,已經燒暈了過去。
那會兒情況十分危急,高燒對一個本身就體質差的小孩來說,是很致命的。
尤其是病菌感染的發燒,不及時治療就會引發腦膜炎或者肺炎。
退熱貼的涼感傳來之後,小溫喻隱約感覺有人在揹著他奔走,好幾次都感覺自己要掉下去,但很快又被托回來。
那個肩膀還很小,背部並不寬,跟曾經父親揹著他時的感覺完全不同,但又一樣能讓他安心靠著。
等他再醒過來時,十三歲的陌謹寒穿著被弄皺的校服坐在椅子上,冇什麼表情的看著他。
小溫喻坐起來,忍不住哭出聲,跟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去哪找醫生……頭暈,我,我控製不住,難受,不是故意要打擾夫人……”
“能不能彆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