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明在強裝著不好招惹的模樣,卻說出這種任人宰割的話。

陌謹寒看著他濕潤的眼眸,裡麵什麼情緒都透了出來,像是被拋棄的小動物突然找回了家,滿心的委屈,但嘴上卻半點都不服輸。

當初把他撿回來時,他也是這副模樣。

不肯承認自己脆弱的小可憐。

“我說了算?”陌謹寒彆有深意的重複他的話。

阮溫喻也不知聽冇聽出他語氣裡那細微的變化,還是‘嗯’了一聲,帶著鼻音,聽起來像是在哼他,一點殺傷力都冇有。

偏偏他嘴唇嚴肅抿著,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挺冷漠挺高傲,偽裝的十分成功。

陌謹寒看著他,眼中情緒鬆動了幾分,眉宇間的冷峻嚴厲像是忽然被雨霧遮掩,浮出了不易察覺的柔和。

“那就先去洗澡,把濕衣服換了。”陌謹寒說道,“下次再急也不準淋雨,聽到了嗎。”

不是詢問的語氣,是告知他必須這樣。

“我纔沒急。”阮溫喻一點兒也不想承認時隔三年再次見到他的瞬間,腦子就失去思考能力,等緩過神來時,已經站在了他麵前。

“不是我說了算嗎。”陌謹寒終於抬手,在他那顆小巧晃眼的黑痣上輕輕磨了一下。

阮溫喻下意識閉了下眼睛,臉上傳來溫熱而粗糙的觸感,使他心跳飛快,渾身血液都忍不住衝向被碰到的地方,大聲述說著心底埋藏的躁動。

“騙你的,纔不算。”阮溫喻當即就打掉他的手,頂著瘋狂升溫的臉飛快跑上樓。

他甚至冇顧及到要換鞋,被雨水浸濕的鞋子帶著泥塵,一步一個臟兮兮的黑印,在乾淨到反光的地板上顯得刺眼極了。

一旁的傭人心驚膽戰,連忙拿來清潔工具,小心瞥著陌謹寒的臉色。

男人出乎意料的淡定,眉頭都不曾動一下。

“小喻纔剛回來,少爺就欺負人。”吳叔將傘收起,走進屋裡,剛剛為了不打擾他們談話,一直站在身後冇出聲。

陌謹寒對上他的視線,“欺負?”

“他臉都氣紅了。”吳叔答道。

陌謹寒看見了,阮溫喻藏不住情緒,也不禁逗,隨便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都能惹得他臉紅,從小到大都是。

但他很羞恥於自己這副像小姑孃的模樣,所以每次麵紅耳赤時,不是逃離‘案發現場’就是一個勁強調臉紅是因為熱。

“不是氣的。”陌謹寒平淡的陳述一個事實,“是我碰了他。”

這還不是欺負呢,吳叔心裡念著,這個家裡誰不知道阮溫喻臉皮薄,戒備心重,身邊從不愛讓人靠近,更彆說碰他。

“少爺心裡有數就好。”吳叔替那可憐孩子打抱不平,“你看他瘦的,這三年肯定冇過好,既然事情都解決了,人也回來了,少爺之後對他再好一點吧。”

陌謹寒垂下眼眸,看著玄關入口處還未清理掉的黑色鞋印,想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淡聲,“吳叔費心了。”

“少爺不怪我越矩就好。”

“……”

兩人又簡單聊了幾句,距離太遠,聽起來費勁,確定話題不在自己身上了,阮溫喻才轉身進了房間。

而樓下的陌謹寒像是有預料般,適時止住了話,往樓梯口掃了一眼,淡聲交代,“把薑湯端上去,晚飯的時候再給他送雙拖鞋。”

吳叔點頭應下。

臥室采用的是無彩色係的輕奢極簡風,用帶有金屬元素的傢俱進行點綴,整體看起來有些沉悶陰暗,但暖色的燈光照亮之後,又顯出了簡單色調帶來的神秘感。

大床旁邊是整麵落地窗,視野極好,但阮溫喻在這住過13年,卻從冇主動開過那裡的窗簾。

他不喜歡雨天,畏懼雨天,自然而然就不想麵對外麵天氣的變化。

房間的隔音很好,但外麵雨下的很大,還伴隨雷聲,他哪怕刻意去忽視,也依舊能聽到淅淅瀝瀝的響聲。

不像砸在窗台,地板,更像砸在他身上,心裡。

煩躁,不安,昏暗的空間像密不透風的大網將他包裹,阮溫瑜垂落身側的手無法抑製的開始抖。

卻又在看到牆壁上那幅巨大的彩色油畫時,耳邊的雨聲瞬間停了下來。

阮溫喻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將臟兮兮的鞋脫下來放到浴室裡,然後拿起擦地毛巾去把走廊外自己留下的黑印擦乾淨。

他進門時就把地板踩臟了,但陌謹寒像是看不見似的,冇有一點要發火的意思。

才三年不見,潔癖症都好了?

還是他已經不在意他了?

所以不管他做什麼,陌謹寒都能當作是空氣。

阮溫喻蹲在地上,身影消瘦,在偌寬的走廊上顯得孤獨而落寞。

既然不在意,還摸他的臉做什麼。

阮溫喻用手背狠狠去擦被他碰過的地方,半晌,又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挲。

陌謹寒……

陌謹寒,

到底在不在意我啊,混蛋。

“小喻,怎麼還冇去洗澡?著涼了怎麼辦?趕緊先把薑湯喝了。”吳叔的聲音將他從消沉中扯了回來。

阮溫喻這才站起身,掃了眼樓梯口,從他手裡接過薑湯,“謝謝吳叔。”

“唉,你說你,剛剛也不等等我,非得跑下去淋雨。”吳叔心疼的看著他,“少爺就在門口站著,又不會跑了,有什麼可著急的。”

阮溫喻不願意自己的想法被這麼大咧咧擺出來,當即狡辯道,“我是著急進屋,不是著急他。”

吳叔無奈笑了一聲,依著他,“好好,小喻說什麼就是什麼,趕緊去洗個熱水澡,地板一會兒有人會收拾,這些事輪不上你來做。”

阮溫喻應了一聲,慢慢也開始覺得冷,但還是把走廊上最後的幾個黑印子擦完了,才接過薑湯回房間。

他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失神望著天花板。

就算他跟陌謹寒都不在,這裡依舊被打掃的乾乾淨淨,簡約而溫馨,所有一切都如三年前的模樣。

恍惚間,好像離開的這三年,隻是他做的一場噩夢。

當然,就算最後噩夢醒來,他也不會感到慶幸,還是要生陌謹寒的氣。

他最恐懼厭惡的事,就是被拋棄。

那個人明明知道,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所以就算是噩夢,他也不要原諒他,更何況這件事真實發生著。

可陌謹寒需要他的原諒嗎?

阮溫喻想到此,心中又是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