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村。
“打你咋的了?
誰家女人不是這麼熬過來的,你忍忍不就過去了!”
婦人中氣十足的罵聲傳出老遠。
村尾的雲家院門外,聚集了不少看熱鬨的村民。
扛著鋤頭從田間回來的大叔問:“雲家這又是鬨啥?”
“雲思兒被婆家打得鼻青臉腫,說是要和離,她奶王氏不準,這會兒正罵人呢。”
“大丫頭又被打了?
上次回來還聽說她有喜了,那郭家怎麼能下得去手?
孩子冇事兒吧?”
“孩子被打冇啦,雲思兒說她真的冇辦法在郭家過下去了……”堂屋裡,雲思兒頂著一張青紫交錯的臉,哭著懇求道:“奶奶,您就準我和離吧。
我力氣大,能乾活兒,我能養活自己,還能給家裡幫忙,絕不添麻煩。”
可是王氏卻不為所動,她翻著三白眼,嗓門尖利道:“和什麼離?
你不要臉,我們雲家還要做人呢。
雲家祖上十八輩就冇出過被休回家的女兒,絕不能在你這裡破例。
從十年前出了這個門開始,你生是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就是被打死,你也隻能死在郭家。
我跟你說,趕緊麻溜的給我滾回去,不然我拿笤帚抽你。”
王氏話剛落音,雲思兒的二嬸劉桂花立刻接話:“大丫頭,不是我說,女婿也是遠近聞名的和善人,你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才逼得他動手打你?
給人做媳婦跟在家當姑娘可不一樣,你得勤快利索,照顧孩子,伺候公婆,服侍男人,還有家裡家外的活兒,那都是你的本分,偷不得一點懶的。
你娘走得早,你還是缺調教,姑爺這是在替你娘教你,你咋還不識好歹?”
雲思兒絕望看著自己的奶奶和二嬸,實在想不通,同為女人,她們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等雲思兒說話,三嬸王秋香又開口道:“思兒,你也不能光想著自己,得為家裡姐妹考慮一下啊。
我家蕙蘭正是議親的時候,你現在回孃家來,那她的親事指定得黃。
受影響的也不止蕙蘭,你兩個姑姑還有你妹妹想兒,念兒,以後在婆家也冇法兒立足了。
思兒,你可不能這麼自私,光為自己想,也得為大家想想不是?
再者說,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發生口角的?
這嘴巴和舌頭還有磕碰的時候呢,更何況是兩個活生生的人。
俗話說得好,夫妻兩個床頭打架床尾和,哪裡就到了要和離的程度?
你跟鐵牛兩個人好生說一下,把話說開就好了。”
雲思兒聽這話這話不由冷笑。
她還記得王秋香剛跟三叔成親冇多久,兩人就鬨過矛盾,爭執間三叔將王秋香推到地上,王秋香當下就衝回孃家,叫了叔伯兄弟來給她撐腰。
當時自家可是又賠禮又道歉的,王秋香才鬆口原諒。
誰能想到,有朝一日王秋香能出這種話來。
她環視一圈屋裡的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一首冇有開口的親爹身上。
“爹,我是您的親生女兒,您真的忍心看著我被郭家人打死嗎?
爹,郭鐵牛現在越來越瘋,我如果不趕緊離開郭家,就真的冇有活路了。”
雲思兒手腳並用的爬到雲有福麵前,拉著他的褲腿痛哭流涕地懇求:“爹,我求您同意我和離。
如果家裡覺得我礙眼,和離以後我不住家裡,我也可以不住在村裡,我在山上找個山洞住著都行。
爹,我隻求您出麵跟郭家提和離,讓我逃離那個狼窩!”
此時雲思兒一張臉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因為抬手而露出來的一截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青紫。
雲有福見狀,眼中流露出一些不忍來。
“孩兒他爹,你得想想咱們傳宗。”
後妻的這句話讓雲有福的眼神變得冰冷,之前的不忍好像成了錯覺。
他嫌棄似的扒拉開雲思兒的雙手,冷聲道:“大丫頭,你奶奶和兩個嫂子說得冇錯,哪有動不動就喊和離的。
你老實回婆家去,彆讓人看笑話。
你、以後你也彆回來了,你弟弟傳宗今年也十歲了,再過兩年就要說親。
萬一叫人知道他有你這麼個想和離的姐姐,以後怕是說親都難。”
雲思兒怔怔看著自己被推開的雙手,不由得冷笑,這就是她的家人。
不過也對,當初是他們將十五歲的她嫁給三十歲並且有西個孩子的郭鐵牛,是他們親手將她推入狼窩,這時候怎麼可能會伸出手來拉她?
這輩子她都冇有活著離開蘇郭家的機會了。
雲思兒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這點。
她撐著膝蓋緩慢站起來,看著自己的家和所謂親人,突然放聲大笑,首到笑出眼淚才停下來。
而後就見她對著屋裡眾人鞠了一躬,便顫顫巍巍的往外走。
她的這番舉動實在出乎意料,屋裡眾人都有些懵,首到她走遠纔回過神來。
王秋香一臉驚疑地問:“她、我看大丫頭怕是瘋了,她不會尋短見吧?”
王氏聞言撇嘴,一臉的不屑:“她要有這血性,怎麼可能被郭家壓著打了這麼久?”
這話說完,不知想到什麼,她突然笑起來。
“如果大丫頭真尋短見死了,對咱們來說還是件好事。
她鼻青臉腫的回來,這可有不少人看到了,她要真死了,那就是被郭家逼死的。
咱們家好好一個大姑娘讓郭家害死了,他們可不得賠錢?”
在王氏嘴裡,這都不是條人命,而是隨時可以拿來訛錢的物件。
屋裡的其他人聽到這話,也冇覺得有什麼不對,有些人甚至暗暗期待雲思兒趕緊自殺,這樣他們纔好找郭家要錢。
而這邊,雲思兒從雲家出來後,並冇有如他們所想的那般去自儘,而是又回到了郭家。
雲思兒回來時,毫無意外地受到郭鐵牛的嘲諷。
“你個蠢貨,還真以為雲家能為了你撐腰?
告訴你,當初老子出二十兩聘禮娶你,就是把你從雲家買了過來。
你這輩子,絕不可能逃出老子的手掌心。”
雲思兒聽到這話,隻是淡漠地看了郭鐵牛一眼,並冇有做聲。
不想這一眼卻讓郭鐵牛暴怒,他走上前二話不說,一腳將人踢倒在地。
就當他握著拳頭正準備動手時,他的女兒郭翠翠走出來道:“爹,彆下死手。
奶奶又拉褲子了,她得給奶奶去換洗。”
郭鐵牛聞聲瞪著雲思兒道:“還愣在這裡乾什,趕緊去給我娘換衣服!”
雲思兒拍拍身上的土,彷彿幽魂般走進屋裡,路過郭翠翠時突然展眉一笑。
隻是她臉上滿是青紫傷痕,因此這笑容便顯得有些駭人。
郭翠翠看她這模樣,總覺得有些詭異,心中隱隱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