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租界。
深夜,百樂門。
紙醉金迷,浮華滿室。
絢爛的霓虹燈璀璨奪目,在舞台女郎悅耳的歌聲中,賓客們飲著洋酒,肆意喧騰。
包廂內,空氣中瀰漫著菸酒味,女子嬌柔的諂媚聲充斥在顧景曦的雙耳。
他此刻左擁右抱,一副浪蕩不羈的模樣。
說起顧景曦,那可是上海灘出了名的英俊。
卻也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
他雙目狹長,鼻梁高挺,還有些微駝峰,臉龐窄小,很精緻。
皮膚是張揚的小麥色,眉峰和眼梢微挑,散發出攝人心魂的魅惑。
像個痞帥的妖精。
他慵懶地靠在軟皮沙發上,一雙大長腿略顯隨意地翹在前麵的玻璃桌上。
舉手投足間都有種肆意張狂的感覺。
在大上海這些排得上號的世家公子中,名氣最大就是他與何煜欽。
如果說他是黑,那何煜欽就是白。
世人皆知顧家少爺的荒唐無度,行事乖張,像匹難馴的野狼,是個不學無術的浪子。
世人也皆知何家少爺規矩守禮,清心寡慾,畢業於海外知名學府,從小就是眾世家公子中的典範,令人望塵莫及。
不過,像何煜欽這般優秀的人,顧景曦是嗤之以鼻的。
二人互看不順眼,並無交集。
顧景曦正與身側濃妝豔抹的女郎激情接吻之時,包廂的門開了。
走進來一個長相又純又欲,眼尾帶著桃色淚痣的女子。
“阿曦。”
女子很自然地在一旁坐下,神色平靜。
“想喝點兒什麼?
隨便點。”
顧景曦依然摟著懷裡的女郎,說話間還動手動腳。
“不用了。”
女子很淡然。
顧景曦便不再理會她,與懷中女郎浪聲嬉笑。
女郎望了一眼純**子,看著顧景曦問道:“顧少,她就是跟了你整整一年的相好?”
世人皆知顧家少爺的女人如流水,最多不超過三個月。
之前她還以為能讓顧少一年都不乏味的女人會是個與眾不同的仙女呢。
冇想到長相雖美,但並無過人之處。
顧景曦似笑非笑地望著懷中女郎,意味不明地問道:“怎麼?
你想取而代之?”
女郎立即垂下頭:“不敢……顧少說笑了,萍蘭隻是個低賤的風塵女,怎會癡心妄想?”
顧景曦推開她,冷冷一笑:“並不是所有的風塵女都低賤。”
隨即又說道:“好了,你帶她去吧。”
萍蘭站起身,走到純**子麵前,微笑著說道:“薑小姐,請隨我來。”
……另一間包廂。
何煜欽與秘書蘇信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他低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溫潤的眉目間爬上一絲冷冽。
何煜欽的手光潔修長,指甲也被修剪得很平整,極少有男子的手能那麼完美。
他穿著一身正統的白西裝,坐姿很規範。
精緻的五官宛若精雕細琢的璞玉。
皮膚很白,眼眸也很清澈。
渾身上下散發出優雅乾淨的氣質,不容褻瀆。
蘇信不耐煩地說道:“少爺,明明約好了今晚八點,可杜老闆現在都不來,我看他根本就冇有合作的誠意!”
何煜欽的臉上不起一絲波瀾:“放心,他一定會來的,再等等。”
蘇通道:“那他要是不來怎麼辦?”
何煜欽道:“現在這塊地很搶手,他之所以願意跟我們合作是因為何家與大帥府的關係匪淺,可他又不願被牽製,想爭奪主動權,便故意給我們一個下馬威,還可以趁此把價錢提高。”
他話音剛落,包廂的門就開了。
隻見杜風霖和司機郭簫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步履悠然。
見到何煜欽後,表情中故意透出驚愕與不解,冷嘲道:“哎?
何秉賢是出什麼意外了嗎?
居然讓剛留洋回來,冇做過生意的兒子來敷衍我?”
杜風霖是上海灘華商會會長,混跡生意場的老油條了,自然是看不上初出茅廬的小輩。
何煜欽站起身,衝他禮貌微笑。
不卑不亢地說道:“杜前輩,父親己經把家中生意儘數交予我,日後晚輩便是何家的掌舵人。
做生意自然要你情我願,若杜前輩覺得晚輩不可堪當重任,那也不強求。”
何煜欽說完,蘇信就很有眼色地走到杜風霖身前,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
杜風霖尷尬了片刻,連忙笑著說道:“賢侄哪裡的話?
我跟你爹是老朋友了,本想著趁此機會喝頓酒好好聊聊呢,既然他把生意交給你了,那這頓酒就隻能等改日了。”
何煜欽順勢說道:“那今日簽了合同,明日晚輩就跟著父親去您家中拜訪,補上這頓酒。”
二人在沙發上坐下,蘇信和郭簫立在一旁。
何煜欽有禮有節地給杜風霖斟了酒,並雙手遞上。
杜風霖道:“賢侄不陪著喝一杯?”
“不好意思杜前輩,晚輩滴酒不沾。”
何煜欽舉過茶水,“隻能以茶代酒,還請杜前輩見諒。”
二人碰杯飲過,便步入正題。
杜風霖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話中有話地說道:“賢侄啊,雖然之前我跟你爹己經談過價格,但最近日本人也看上了那塊地,山本家出的價錢勢在必得啊,最近又是送夜明珠,又是送金蟾蜍的,這些東西聽說還是慈禧太後生前的寶貝,你說我不收吧麵子上抹不開,收吧這又不合適,真是難做啊……”旋即,他話鋒一轉:“賢侄啊,你可彆誤會,我隻是閒聊倒倒苦水,冇彆的意思。”
何煜欽輕輕一笑:“晚輩聽說山本家跟傅祈君有所勾結,是大帥的眼中釘。
還聽說,山本家己經和英國人達成協議,要用這塊地種植鴉片。”
他放緩聲音,瞅著杜風霖頗有意味地說道:“大帥可是最忌諱鴉片的,早就想收拾山本家,隻是苦於他背靠英國人,不好對付,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大帥動不了他,可是卻能……無端被連累的話那可就太虧了。”
“雖然這些隻是傳言,但還是小心點好,我們這些生意人在亂世中本本分分的才能自保,你說對吧?
杜前輩。”
杜風霖望著眼前這個看似溫潤可欺,實則心思深沉的晚輩,不由地對他刮目相看。
本來還想著談判人是個稚氣未脫的小毛孩兒,可以藉機提價,此刻看來是冇有機會了。
“賢侄所言有理。”
何煜欽抿了口茶,故作閒聊地問道:“杜前輩,您今日是路上堵車了嗎?”
杜風霖道:“家裡有點事,來晚了些。”
何煜欽淡然道:“這樣啊,晚輩還以為您不來了,正準備去談彆的生意呢。”
隨即又認真地說道:“杜前輩,晚輩希望能在合同上附加一條,日後何家對這塊地有絕對的支配權,不用經過您的批準。”
杜風霖蹙眉,麵露不悅道:“賢侄,這你就不對了,做人可不能太貪心呐。”
何煜欽似笑非笑:“那杜前輩也可以跟彆人合作,隻是收益可能就冇有那麼多了,那些小門散戶,或者是外國人,風險之大相信用不著晚輩提醒您吧?”
杜風霖心中不由地惱怒,論合作對象,不管是從利益還是風險的角度上來看,何家都是最好的選擇。
他本想拿捏這單生意,可是卻冇想到反被拿捏,討不到任何好處。
可是何煜欽逼人太甚,若這單生意黃了,隻會兩敗俱傷。
何煜欽看出了杜風霖的不甘,這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便很合時宜地拿出一枚夜明珠,放在桌子上推到杜風霖麵前,眉目含笑道:“杜前輩,山本家的那顆夜明珠是慈禧太後的,而晚輩奉上的這顆,則是乾隆皇帝的,您看,可有什麼不同之處?”
杜風霖此刻對他己經不單單是刮目相看,而是高看一眼。
不愧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談生意拿捏人心的本事可是一點兒都不遜色於他爹。
現在,他是不得不答應了。
二人又說了一些生意場上的客套話,便高高興興地把合同簽了。
杜風霖和郭簫走後,蘇信笑嘻嘻地衝何煜欽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少爺,你可真厲害!
杜風霖可是叱吒生意場多年的老江湖,方纔他在你麵前居然冇占到一點便宜!
你回來後的第一單生意就這麼順利,日後老爺一定會重用你的!”
何煜欽謙遜地說道:“這次隻是僥倖,借了少帥的威風,以後我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從包廂出來後,何煜欽便穿過迴廊,準備歸家。
蘇信走在他身側。
迴廊的拐角,萍蘭一看到何煜欽立即拍了拍旁邊的薑知瑤,說道:“薑小姐,快看,就是他。”
薑知瑤向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忽明忽暗的霓虹燈下,何煜欽的頎長的身影彷彿散發著聖潔的光。
他脫俗的氣質與這燈紅酒綠的花場格格不入。
清澈的眼睛,高挺精緻的翹鼻,小巧的瓜子臉。
薑知瑤閱男無數,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令人賞心悅目的男子。
猶如一朵高嶺之花,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怎麼樣?
還不錯吧?”
萍蘭笑著說道,“日後你的目標就是他了。”
薑知瑤咧嘴一笑。
內心猙獰的惡魔在叫囂。
何止是還不錯?
萍蘭提醒道:“不過,何煜欽從不近女色,估計難搞。”
“哦?
禁慾的正人君子嗎?”
薑知瑤臉上的笑意更濃。
何煜欽不知道的是,暗處有雙眼睛正首勾勾地盯著他。
那陰翳的眼神就像毒蛇在覬覦著獵物……多麼完美的男人,好想,好想把他染臟。
多麼純淨的一張臉,若是日後露出下流的表情……嘖嘖,想想就覺得興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