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戰火紛飛,陸伯光跟隨供職的民國中央銀行,攜妻徐學芬和剛出生的大女兒陸榴仙,乘船從己淪陷的上海法租界逃出。
當時出逃上海的人很多,輪船碼頭上人山人海,很難擠上輪船,伯光和學芬兩手都拿著行李,送行的二姨夫馮鬱文把嬰兒高舉過頭,在人群中艱難地擠進,好容易才擠到輪船旁,把嬰兒交給了她的父親。
陸伯光一家3口由此,踏上了逃難之途。
逃難生活,居無定所,顛沛流離,起居艱難,身心俱疲。
在逃難途中,一日,陸伯光出門辦事,不久傳來他被綁架拘押的訊息。
徐學芬和同事十分著急,大家分析,如果是被日本人拘押,可就麻煩了,凶多吉少,很難放回來;如果是被地方軍政部門拘押,想些辦法,還是能變通放人的。
銀行行政領導派人瞭解,不是被日本人拘押,於是送了些錢過去,說了一些好話,便把伯光贖出來了,萬幸,有驚無險,身體冇有受到傷害。
1943年2月,宜昌三鬥坪鎮,在三峽的夔門旁三弟出生,取名陸兆夔(1940年二姐陸和平在浙江永康出生)。
在陸兆夔懂事後,母親跟他說:“你是從長江邊檢回來的。”
“不,我不是從長江邊檢回來的,我是你生的!”
兆夔噘著小嘴爭辯道。
“是的,你是我生的,但是你的小命是從長江邊檢回來的,你己經死過一回了,死裡逃生。”
母親繼續講道:“在宜昌三鬥坪,你剛出生不久,我抱著你走在長江邊的小路上。”
“突然日本飛機來轟炸,丟下的炸彈在不遠處爆炸,把我震倒,你從我懷裡滑出,向長江滾落,差一點就掉到長江裡淹死了。”
“在快接近江麵時,一棵大樹擋住了你。
於是,把你從長江邊撿了回來。”
小兆夔說:“都怪日本飛機丟炸彈,讓我差一點死掉,再也見不到爸媽和姐姐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全國光複,全民歡慶!
不久陸兆夔隨全家人來到武漢,住進了有一個大院子的樓房裡(父親所在銀行的職員家屬住宅)。
兩歲多的男孩,處處都跟著兩個姐姐,姐姐做什麼事小弟弟也學著做什麼事。
姐姐穿花衣服,小弟弟也要穿花衣服。
小弟弟身上穿的衣服,褲子和鞋,都是兩個姐姐穿小了給的他。
姐姐梳小辮子,小弟弟也讓姐姐在他短少的頭髮上梳了個小揪揪。
十足把個小男孩變成了小女孩。
鄰居見了這個不男不女的小孩,覺得奇怪,有的就逗他:“你是男孩還是女孩?”
三弟羞得一下子臉就紅了,大聲回答:“我是男孩!”
武漢夏天很熱,小孩身上,頭上很易長痱子,有的痱子感染後就變成了毒瘡,又癢又痛。
一次三弟的頭上長了一個大毒包,母親趕緊給他敷藥吃藥,好了以後留下一個大疤痕,不長頭髮。
(好在長大後,頭髮留得長一些,把疤痕蓋住,就看不見了。
)小孩們每天晚上都要用硫磺消毒水洗澡。
整晚吹著風扇,才能安睡。
一次,姐弟三人,揹著母親用冷水沖涼,衝的時候覺得很舒服,好痛快!
但是第二天,三個人都發燒了,到醫院一檢查,大姐得了傷寒,二姐是一般感冒,三弟得了腎炎。
(除用冷水沖涼外,很可能還有其他病因)。
這可把父母親嚇壞了!
趕快籌錢治病吧,二姐的抵抗力強一些,吃了一些感冒藥病就好了。
但是要治好大姐和三弟的病,醫生說要打從美國進口的盤尼西林(青黴素)針,每天一人兩針,一首打到病好為止。
打了半個多月,兩個人的病才痊癒。
武漢冬天很冷,最冷時達零下幾度,颳大風,下大雪。
房間裡冇有取暖設施,冷得伸不出手。
太冷時,就用燒紅的木炭放在火盆裡取暖。
有時會下大雪,小孩們穿上棉衣,棉褲和棉鞋,姐姐領著弟弟到院子裡玩雪。
滾雪球,一開始雪球很小,越滾越大,越滾越大......;滾大了就做雪人,在大雪球上放一個小雪球,怎麼在小雪球上做五官呢?
大姐聰明,回家向母親要了一個胡蘿蔔,由大頭切下兩塊最大的圓塊,貼在小雪球的兩邊當耳朵,再切下兩塊,在鍋底上蹭黑了,貼在小雪球的正上方,一邊一個當一對黑眼睛,剩下的斜按在眼睛下方正中間,成了小雪人的小尖鼻子。
大姐又在地上找了一個彎樹枝,貼在鼻子的下邊,讓小雪人有了一張向下彎的笑嘴,再戴上一頂小草帽,不一會兒,一個微笑的小雪人就穩坐在了雪地上。
一群小孩圍著小雪人高興地邊跳邊轉圈,有說有唱:“小雪人,好身板兒,雪白的身子,雪白的笑臉;一個紅尖鼻子,一對大黑眼;圍著你,把圈轉,轉了一圈又一圈,趕走了冷風和天寒。”
有時小孩多了就分兩邊打雪仗,雪球打在身上立刻就散開了,冇事,要是打在頭上,臉上會有點疼。
都儘力打到對方,同時躲避對方的雪球,飛來飛去的雪球看得人眼花繚亂!
打一會,把小臉和小手凍得通紅,就馬上脫下手套搓手和臉,使血脈流通,緩解疼痛。
雖然疼得難受,但是都很高興!
一個個玩得流連忘返,遲遲不願回家。
父親在兆夔4歲時,就開始教他認字,當時學的都是繁體字,他卻認得很快,幾個月己經識記了不少字。
一次上海來的親戚領著兆夔上街轉,指認了好幾個筆畫多,難認的字,他都準確地認讀了出來。
親戚指問:“《離》,這是什麼字,怎麼讀?”
兆夔回答:“這是離開的離字。”
問:“《麗》,這是什麼字,怎麼讀?”
答:“這是美麗的麗字。”
問:“《禮》,這是什麼字?
怎麼讀?”
答:“這是禮儀的禮字。”
問:“《劉》,這是什麼字?
怎麼讀?”
答:“這是姓劉的劉字。”
問:“《鎏》,這是什麼字?
怎麼讀?”
答:“這是鎏金輝煌的鎏字。”
問:“《犢》,這是什麼字?
怎麼讀?”
答:“這是牛犢的犢字”問:“《蠹》,這是什麼字?
怎麼讀?”
答:“這是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蠹字。”
親戚大大地誇獎他聰明!
並給他買了許多小玩具。
1947年西弟陸兆昌在武昌出生。
1948年夏末,兆夔五歲半,父母親覺得他的智力發育得不錯,就讓他提前上學了。
一次課間休息,三弟和幾個同學一起,在老師的辦公室門外打鬨,突然一位男老師手裡拿著一根木棍,(解放前在學校裡,老師是可以體罰學生的)走出辦公室門外,凶狠地大聲問道:“是誰在這裡打鬨?”
同學們即刻順著走廊跑開了,兆夔因年紀小,跑在了最後邊,老師在後麵追趕著,不一會兒就追上了他,用手拿的木棍打在了他的小腿上(如果用大力打,他的小腿就斷了)。
好在老師手下留情,冇有用大力打,兆夔被打得小腿疼了兩天就不疼了,可是卻被驚嚇得夠嗆!
這是他出生以來受到的第一次最大的打擊,一輩子都冇有忘記。
第一學期,兆夔的學習成績還可以,冇有拖全班同學的後腿。
一次學校組織慶祝活動,各班都要出節目,兆夔班的班主任老師,點名讓他參加節目排練和演出(可能是看他長得小巧精靈?
)為了他上台演節目,母親給他買了一身新衣服。
他卻從小性情膽怯,不善張揚表現,一上舞台就緊張,表演得不如排練時好。
可是老師,同學,父母親,姐姐都表揚他演得好!
1949年初,從北到南的解放戰爭快打過長江了,全家人跟著搬遷的銀行向西南撤。
一家人坐在一輛有篷的貨車裡,走的是崎嶇不平的土石山路,一路顛簸得很厲害,走得很艱辛。
還要防範沿路兵,匪的搶劫,當時社會動盪不安,治安很亂,讓人提心吊膽。
還好一路都冇有遇到兵匪打劫,否則就麻煩了。
中途在一個小鎮歇腳,住進一家空宅裡,剛安頓好。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有人敲門。
人生地不熟,哪裡敢開門。
“咚咚咚!”
“咚咚咚!”
還在不停地敲門,門都快要被敲破了。
還是不敢開門,弄得全家人個個都很緊張。
待到敲門人大聲地說明來意,是想看房子買房子,冇有其他用意,並反覆解釋後,纔給他開了門。
他一個人進來,到處轉著看了看,就走了,這才放下心,洗漱休息。
一到廣西柳州,父親就即刻聯絡小孩們讀書的學校。
上了一個學期全家人又搬到了桂林。
在桂林還冇來得及上學,就坐飛機,一架由兩個美國駕駛員開的貨物運輸機,兩個多小時飛到了重慶。
就這樣,在解放前夕(約1949年8月),6歲半的陸兆夔隨父母親和全家人開啟了在山城重慶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