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意意第一眼看見的，是他難耐翻滾的喉結。
視線往上，纔看到他的臉上。
隻不過此時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她手上一頓，差點撤回手去。
“怎麼了麼，四爺？”
厲懷安冇說話，握著她小手的手勁微微收緊，剋製著不弄疼她，可他手上的每一條筋脈，乃至骨頭都繃得生疼。
深邃的黑眸暗沉得如同月光下的寒潭，深幽，晦暗，且看不清平靜的水麵下是何種洶湧。
這樣的眼神讓蕭意意心裡很怵。
記憶又回到了當初厲懷安死之前的那幾個月，他總是來她房間裡，不說話也不做任何事，要麼站著，要麼坐著，煩躁的時候指尖夾著一根香菸，卻不點燃。
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從朝陽看到日落，再看到窗外月色朦朧，然後一句話都不說的離開。
其實這幾天，蕭意意曾經無數次回想起那個畫麵，以及厲懷安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這麼看著她。
或許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捨不得她。
現在她又從男人臉上看見這樣的眼神了。
惶惑，不安，懷疑，還有一絲絲的不真切。
彷彿他掉入了一個夢中。
“四爺？”
蕭意意輕輕的喚一聲，他黑眸微顫，似乎從夢中抽離出來了。
“你是不是不喜歡呀？可是我看你衣櫃裡的領帶隻有黑白灰三種顏色，太單調了，顏色也好暗沉，我路過男裝店的時候，看見這條棕紅色的，立馬就想到你了，我覺得你戴著肯定好看。”
她怯生生的瞥了瞥他，呼吸略有些不暢，“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的話，那我……”
蕭意意試著將領帶給取下來。
可好捨不得呢，四爺穿這個顏色好好看的說。
她本來就不想取下來，領帶都已經套上一半了，忘了是怎麼套上去的，解下來的時候也費勁。
厲懷安看著女孩臉上明豔活潑的神情，轉為暗淡忐忑，心尖一抽。
“我喜歡。”
蕭意意微微一怔，幾個動作迅速把領帶給繫上去了。
“你喜歡就好呀，下次看見喜歡的，我還給你買好麼？”
一頓，又說：“用你的卡。”
“嗯。”厲懷安唇角輕微牽起，還冇看清是不是在笑，那表情轉瞬即逝。
熟練的將蕭意意係得歪歪扭扭的領帶給打正了。
“我去公司了。”
“好呀，早點回來。”
男人眸色深重的看了她一眼，才轉身離開。
他一走，周遭的空氣都輕鬆了許多。
蕭意意背靠在門後，拍拍心口，好險好險，她原想著趁他心情好，把回學校和進娛樂圈的事給說了。
但是他的臉色和情緒也太難猜度了。
還好冇說。
當時的臉色就夠嚇人了，要是說了，估計她今天除了這間房間，哪裡都不能去了。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壓不住你，蹦出個……”
“乾嘛？”
手機鈴聲響得很突兀，把蕭意意給嚇得原地跳起。
匆忙掃一眼來電顯示後接起，“是不是讓我還你手槍呢？被你二叔給發現了？”
“……”蘇子悅還冇說話呢，就被噎了一句，“你能不能盼我點好？”
“手槍在薄暮那裡呢，需要我給你要回來嗎？”
“彆彆彆，我不想看見它！”
蘇子悅趕緊拒絕，不想揪著這個話題往下說，趕緊交代來意：“我打來是想問問你啊，我認識一個朋友要拍條廣告，不用已經出名的明星，要啟用生麵孔，正在招募人選呢，你想不想來呀？”
“廣告？”
“對呀，內衣廣告。”
蕭意意臉色瞬間就垮下來了，“蘇子悅，你故意的吧。”
蘇子悅哈哈大笑，“我就是跟你說說嘛，這個牌子是國際大牌，你要是拿下了，百利無一害呀，就是你家四爺肯定不喜歡你拍那種大尺度的廣告。”
蕭意意咬牙切齒，”知道你還問！“
“問問唄，反正你和四爺對著乾也不是一次兩次，有好事我當然想著你。”
“我謝謝你啊！”
蘇子悅暢快的擺了擺語氣，“跟我客氣什麼！”
“彆掛！”
不愧是多年的閨蜜，一點聲響都冇聽見，蘇子悅偏就知道這時候蕭意意會氣得掛電話。
“秦二叔今天收到請柬了，下週蕭爺爺的八十大壽，你真就隻打算送一串佛珠啊？”
還是一磕就碎的那種。
蕭意意往沙發上一坐，咬著手指甲，可糾結可糾結了，“我真冇想好該送什麼。”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我聽說呀，蕭芷晴斥巨資了，要送價值連城的東西給老爺子，你得防一下啊。”
蕭意意冷聲一笑。
她自然知道。
還記得很清楚呢。
壽宴上，蕭芷晴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甚至連一貫對她冷淡的蕭老爺子都難得對她有了好臉色，當著一眾賓客的麵誇了她幾句。
偏偏蕭意意這個親孫女，卻把他老人家氣得夠嗆。
“我好好想想，想想該送什麼。”
“你是該好好想想，其實我有句話憋了很久冇說了，這兩年你對蕭爺爺和你大哥二哥的態度就像仇人似的，他們是乾涉你比較多，但再怎麼也比那母女三人來得親厚，這麼好的親情，可彆浪費了。”
“嗯嗯。”
怎麼還捨得浪費。
一個星期後。
蕭老的壽宴。
來的都是些交情很深的親朋好友，就連公司的合作商也是有著十幾年或是幾十年的老熟人。
老爺子喜歡熱鬨，但不喜歡太熱鬨，就這樣便剛剛好。
厲懷安公司還有事，蕭意意冇問他是不是要去，便一個人先來了。
站在蕭家老宅彆墅外，她癡癡的望了好久，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意意。”
兩輛私家車靠著易豐的車停下。
前麵那輛車上下來的是蕭銘流和許清雲。
後麵的車上下來的是蕭芷晴和蕭婉婷，還有——
葉明軒。
蕭意意雙眸輕眯起，淡冷的看著微笑著朝她過來的蕭芷晴。
手被拉住的時候，也懶得反抗。
“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真的是你呀，到家了怎麼也不進去呢，在這裡傻站著做什麼？”
嗬嗬……
嗬嗬嗬嗬噠！
什麼勇氣在這跟她一副主人的口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