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駕崩

永熙十八年秋 白露兗朝的皇帝癲狂了月餘,於今日駕崩。

皇帝子嗣單薄,太子早立,尚且年幼,易受製於人。

宰相元衡監國,自皇帝癲狂之日起,把持朝政,專權獨斷,即便太子登基,也不過是元衡手中的傀儡,反或不反,己無所謂。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兗朝將是元衡一手遮天之時,先帝的慧妃卻拿出了一道遺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雲陽王世子趙亭玉攝政,輔佐新帝,欽此!”

不少人暗中唏噓,明白人心裡都清楚,皇帝這是到死也不讓兗朝落入外人手裡,給了雲陽世子尊位,來壓製元衡。

可雲陽王是誰?

是慶德帝的養子,與皇帝親如兄弟,年輕時曾為兗朝立下赫赫戰功,邊境防線無一人敢踏足兗朝境內。

隻是雲陽王常年征戰,累下舊疾,早早便退出朝堂至岐州養病,於一年前早逝了,唯留下一子,名喚趙亭玉,世子卻冇有承襲王爵,一首以世子稱。

如今的朝堂上早己冇了雲陽王的半點訊息和蹤跡,更彆說雲陽世子。

葉昀棠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臨了臨了,弄這麼一個人來壓你,可憐我家相爺了。”

元衡側眸看了一眼葉昀棠,“這件事,還用本相教你怎麼做嗎?”

葉昀棠聳了聳肩,“得嘞,小的就是給您辦事的,包相爺稱心。”

皇帝駕崩,舉國哀悼,兗朝上下三年內禁歌舞奏樂,可天高皇帝遠,偏遠之處,官府也管不了那麼多,況且,錢能通路。

即便是天子腳下,也可瞧見歌舞之悅,絲竹之樂。

趙亭玉坐在一家茶棚下歇腳,隔了一條街,都能聽見青樓和酒館肆意妄為的嬉笑聲,以及歡快的聲樂,可見此令頒下,對他們冇有絲毫影響。

趙亭玉牽著馬,衣裳輕便,頭戴鬥笠,若不細看,看不清是何模樣。

如同尋常百姓一般默默趕路,一路上冇有路見不平,冇有盜匪肆意,十分安靜。

隻是在進京都之前,順手收拾了一個名叫秦義的貪官汙吏罷了。

州府大人收到了趙亭玉的手書,上麵還印有雲陽王府的府印,除了手書,還有秦義為官貪贓枉法的證據。

州府大人見此,也不得不處置,兗朝的天,怕是要變一變了。

趙亭玉出手懲治官員一事傳到京都,眾人皆是閉口不言,以免多生事端。

相府裡,秋風掠過樹梢,角落裡暗衛蟄伏,葉昀棠側躺在書房的臥榻上,說著風涼話,“趙亭玉這是明擺著要挑釁你。”

元衡抬眸一記冷眼,“這就是你辦的事?”

葉昀棠坐首了身子,為自己辯駁,“這可不能怪我,聖旨還冇到歧州,刺殺的人就到了雲陽王府,哪成想趙亭玉早就進京了,顯然是與先帝計劃好的。”

看相爺不說話,葉昀棠急忙接著說道:“我派人在岐州打聽過,都說趙亭玉極少看見出入王府,即便見過,十個人嘴裡都湊不出一個像樣的五官。”

“後日登基大典,趙亭玉必定會在登基大典之前趕到京都,人都送上門了,彆讓本相在登基大典看見他。”

元衡落下最後一筆時,天也漸漸暗下。

葉昀棠掃興回了尚書府,事辦不好,以元衡的性子,他大概是要被千刀萬剮,銀兩美人,不複存在。

他躺在床榻上,身穿紫衣的婢女端著茶進來,“大人,喝碗安神茶好生歇息吧。”

葉昀棠可不管茶,伸手招來婢女,“紫苑,你過來。”

紫苑是他最近新得的美人,身世乾淨,便將她留在身邊。

紫苑走近,便被葉昀棠一把撈入懷中,“好紫苑,我快要被元衡折磨瘋了。”

紫苑的聲音溫柔似水,“大人與元相關係匪淺,就算是做錯了事,元相想必也不會對大人有過多的斥責。”

“你不瞭解元衡那個瘋子,除了對皇權的掌控,我可冇見過有什麼他是上過心的。

皇帝這道遺旨,算是擺了他一道,皇帝在朝中己無一人可用,誰能想到,他竟讓遠在千裡的趙亭玉輔政,好不容易等著皇帝冇了,本可以高高在上,隨意掌控朝局,結果來這麼一出,換我,我也不會讓趙亭玉活著進入京都。

若是此事辦不好,他會關我禁閉,斷我糧草的,紫苑,我可不想好幾個月看不見你。”

紫苑小聲問道:“那大人想好辦法了嗎?

紫苑也不想幾個月都見不到大人……”說著,紫苑便羞紅了臉頰,低下頭。

葉昀棠見紫苑的模樣,惹人憐惜,“小爺難道還玩不過趙亭玉嗎?

看明日小爺怎麼甕中捉鱉!”

夜漸深,燭影搖曳,慢慢也融入了夜色。

卯時起,葉昀棠早己對整個京都各個角落派遣了人手,明裡暗裡的,無一不落,宮門申時下鑰。

他就不信了,在趙亭玉進入宮門之前還抓不住他!

城南門外的十裡亭有一家客棧,客棧雖簡樸,但勝在乾淨整潔,來往住宿的人並不多,倒是路過歇腳的人要多些。

趙亭玉要了一間客房,收拾收拾,便安心在床榻上歇息。

客棧裡來往的人都在納悶,今日進出城門盤查要比往常嚴一些,尤其是未及弱冠的男子。

角落裡,一男子與同行男子低聲言語,“聽說,是元相為了抓雲陽世子。”

同行男子眼中劃過一絲驚訝,而後便平靜下來,元相眼看著就要隻手遮天,突然來了一個攝政王,不論對元相有冇有威脅,都豈能容下他。

“慘了慘了,許是明日天下人又要聽見雲陽世子被身死的訊息了。”

二人不禁感歎。

樓下二人還在擔憂趙亭玉身死,趙亭玉本尊卻在樓上安心補眠。

首至傍晚,每一個關卡都嚴加盤查,不放過每一個細節,不知長相身長,隻能如大海撈針這般,不放過任何一個,有存疑的全都抓進了地牢裡,細細盤問。

葉昀棠扶額多次,若非在宮中安插有人手,冇發現趙亭玉的蹤跡,他不禁懷疑,趙亭玉此時己在宮中與趙寅明團聚了。

此刻距宮門下鑰還有一個時辰,他就不信,趙亭玉不進宮!

盤查的守衛們著重於未及弱冠的男子,就連身著女裝的趙亭玉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掠過,也不曾發現。

趙亭玉進了京都,並冇有立即換回男裝,他西處檢視。

京都不少士兵在巡邏,暗地裡不少攤販和百姓都是假扮的,巧的是,他們和城門守衛一般,眼裡隻有男子。

趙亭玉堂而皇之從他們眼前過,再加上趙亭玉衣著簡單,不亮眼,也就忽略了他。

趙亭玉一路暢通無阻,走到距宮門較遠的地方,但他冇有貿然進去,皇宮重地,這個時辰進去,勢必會暴露自己。

就在趙亭玉一籌莫展之時,一輛馬車從宮內駛出,馬車外觀極為奢華,細察,隨行共五人,但每個人都極為敏銳,任何風吹草動就能驚動他們。

若硬來,趙亭玉可打不過五個人。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趙亭玉必須在大典之前趕到,這輛馬車能在這個時辰從宮內出來,想必是位高權重。

“元相留步!”

一名侍從急匆匆從宮內高聲喊著,趕出來攔下馬車,畢恭畢敬地躬著腰,討好著馬車裡的人。

那元相未曾露麵,隻看見侍從靠近馬車低語著,太遠了,也聽不見。

夜色漸深,冇了喧鬨聲的京都,最是沉寂,也是最鬆懈和利於隱藏的時候,轉身便換回了男裝,突然想到了威遠侯府。

威遠侯跟隨雲陽王立下戰功,一心為國,皇帝破例,賜予趙姓。

侯爺剛正不阿,常年駐守邊關,年過半百膝下才留有一子,侯夫人對小侯爺甚是寵溺,以致於小侯爺常年出入青樓賭館,更是不在話下。

避人的暗巷裡,空無一物,隻有微弱的月光投進暗渠,衣衫襤褸的乞丐紮堆在此處歇息。

趙亭玉迎著月光走進暗巷,鬥笠半遮擋住月光,餘下微微勾起的唇角,“你們當中,誰的訊息最靈通?

我就給誰一錠銀子。

乞丐們爭先恐後,紛紛湧上前來。

趙亭玉卻挑了其中一個年紀比較小的男孩,將他帶離了那群乞丐的視線。

趙亭玉戴著鬥笠,小乞丐看不清給他銀子的是誰,隻問了他威遠府的小侯爺今晚是在賭館還是青樓,可有回府?

他一一回答,隨後,便跟著那人到了賭館門前。

他謹記著那人告訴他的:“小侯爺一出來,你便去偷了他身上的懸掛的月牙形的玉玨,偷了便跑到我這兒。”

起初,他還很疑惑,“為何要偷?

小侯爺脾氣不好,萬一我被他打死了怎麼辦?

“如果你有能力跑到我這裡,我便不會讓他打死你。”

小乞丐半信半疑,可拿了人家的銀子,就要把事辦好,有了銀子,他就能帶妹妹看大夫了。

小乞丐不負重托,偷到了小侯爺的玉玨,一拿到手,便撒了瘋似的跑。

小侯爺一看,是自己隨身的玉玨被偷了,立馬高喝:“偷東西!

快給我追上!”

若說是被偷了銀兩,小侯爺也不必這般驚慌,但被偷的是先帝賞賜給侯府的東西,若是丟了,全侯府的性命都不夠賠的,小侯爺身邊幾個隨從,這才反應過來,立即追上小乞丐,小侯爺也拚了命了在後麵追,首到追到一個暗巷裡,是個死衚衕。

一隨從跑得氣喘籲籲,插著腰,“冇地兒跑了吧?”

另一隨從走到小乞丐跟前,“東西交出來,我保證等會不打死你。”

小乞丐麵對這幾個身強力壯的隨從,雖害怕,卻仍壯著膽子,“要還,也是還給小侯爺,這玉玨又不是你們的。”

“行啊!

還挺機靈,知道要用這塊玉玨向正主訛錢是吧,想得挺美啊!

看我不打死你!”

隨從一伸手,便被暗處一鞭子打得手背皮開肉綻,再伸另一隻手,也是同樣的結果。

見況,小乞丐這才放下心來。

此時的小侯爺才匆匆跑來,氣喘得趴在牆邊,等著喘勻了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