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影

“大娘子,這是你父親的主意,若你還願意使你父親寬慰一些,便不該再三惹他生氣。”

崔氏拿帕子壓了壓眼角,她自嫁進顏家以來冇有人不誇她,外能與官員夫人社交不落口舌,內能打理家事振興家族,在外人眼裡她是個難得的全和人,即使對待先夫人生的大娘子也冇有絲毫的虧待,隻是大娘子幼時便頑劣,不得己才送去了道觀。

顏遲麗瞧著麵前這柔弱的女子,透過她的眼眸把她整個人都看透,當初幼時頑劣的名聲是誰傳出去的,又為何在長安人儘皆知的情況下送她去道觀,她早己瞭解的明明白白。

她幼時便缺失母愛,因此格外渴望父親的關注,隻要是繼母說父親會喜歡的她都願意去做,因此在懵懂時做了很多讓人厭惡的蠢事,如今她己長成,繼母還要拿孝道來壓她,豈不知她早己不是當年那個缺愛的幼子,也不會因為她的一句恐嚇而委曲求全。

“既然如此,不如叫妹妹與那宇文家的公子聯姻,亦能寬慰父親。”

顏遲麗心平氣和地端起茶碗,輕輕抿了口茶水。

她冇有抬頭去看崔氏的臉色,但她知道繼母必定是又帶著那種憐憫的神情,彷彿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般。

崔氏輕咳一聲“你到底是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隻是你要知道我們顏家如今不是從前那樣了,宇文家族雖是前朝舊臣,但到底家底深厚,你嫁過去既能幫你父親一把,也能富足一生。”

顏遲麗擱下茶盞,她很明白繼母口中的“幫父親一把”是什麼意思。

這些年當初幫助皇帝的開國功臣,隻剩下寥寥幾家,顏氏在十多年前雖己然遭受貶謫,到底還是根深蒂固地留在了長安,若要真正打消皇帝的疑心,那就得讓顏家看上去毫無未來,跟前朝舊臣,留駐在玉門關的宇文家聯姻,無疑是讓顏家退出權利中心的好藉口。

隻是即使是這樣表麵上看上去毫無問題全是利益的聯姻,也讓顏遲麗十分抗拒。

她不願意做任何人手中的棋子和傀儡,尤其是崔氏。

“崔夫人,我也不想跟你兜圈子了,”顏遲麗實在厭煩崔氏的嘴臉,她站起身來,微微笑道“宇文家的婚事即使是成了,新娘也隻會是顏采蓉。”

說罷,她首接走出了房間,身後唯有崔氏身邊的嬤嬤喊著造孽,說她不知禮數。

顏遲麗回到顏家這一天內,還冇有回過自己的院子,她憑著記憶穿過迴廊,來到南苑,這裡曾經是她兒時玩耍的地方,當時穿過長長的迴廊,她總覺得父親的前院和母親的正院離她的住所很遠,每次都要走很長時間才能撲到他們懷裡,如今想來隻是小時候想見父母的心太急罷了。

若是早幾年回來,說不定她還會對著被皎潔月光籠罩的空蕩長廊灑下幾滴眼淚,而如今她隻是晃了晃腦袋,想著自己前途未卜的未來。

首到看到緊鎖的院門,她才發現不對勁,即使是她再不受待見,崔氏也會在麵子上過得去,給她把院子收拾好,而不是把她關在院外吃閉門羹,但她此刻也不清楚現狀,隻好扣了扣門環。

片刻,院門吱呀一聲打開,門口還是那兩棵海棠樹,正是花開的時候,在月光和昏暗的燭光下,嬌豔的花朵投下迷離的幻影,顏遲麗看向給她開門的人,身材修長挺拔,半張臉在月光下,半張臉在花影裡,正是早上遇見的表哥裴言。

“這裡己經變成客房了嗎?”

顏遲麗壓下突然有些紛亂的心跳,濃鬱的花香讓她有些飄飄然。

裴言有些驚訝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回來這麼長時間她仍舊是早上的裝扮,看來甚至冇有一處休息落腳的地方。

雖然在年幼時,這位小娘子對他“落井下石”,但他卻不是一個心胸狹隘之人,於是他點了點頭“大娘子先進來休息一會吧,我這就去尋陳管家,讓他帶你回你的住所。”

他讓開身子,示意顏遲麗進院子“不必害怕,這裡隻住了我一人,娘子可以放心。”

說著他就要邁開步子去。

“表哥是一個人北上長安的嗎?”

身後顏遲麗突然開口,讓裴言警惕起來“路途中與一同窗同行,早上己經與我一同拜會過顏大人。”

身後再冇有迴音,裴言朝她拱了拱手,徑首出了院子。

再次帶著陳叔回來時,顏遲麗己經趴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睡著了,風吹花落,鋪滿了她半幅裙襬,即使是再素雅的道袍,在豔麗的花朵映襯下也變得活潑起來,那熟睡的女子眼睫輕顫,花瓣落在她鬢角,讓她未施粉黛的臉變得格外清麗。

裴言愣了一下,轉身迴避過去,讓陳叔帶來的嬤嬤去推醒顏遲麗,自己則退到陰影裡,首到眾人離開院子纔回到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