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幕塵一進大門,兩名府衛眼見是他,其中一人連忙上前通報:“殿下,王爺吩咐不管你多晚回來,都要去宗祖祠堂,王爺在那裡等您!”

“燕北王……”

幕塵大概已經猜到,自己今日一回皇都,不進家門而進酒門,而且還是在燕北王府大喪期間,這位王爺恐怕要發火了……

宗祖祠堂,幕青山已經在祖宗牌位前跪了整整一夜。

幕塵推門而入,對著幕青山的背影輕輕一拜:“父王,你找我!”

幕青山的身體氣得都在打著哆嗦,他猛然起身,直奔幕塵而來,抬手就是要扇幕塵一個耳光!

幕塵並冇有躲,而幕青山的這一巴掌隻是揚起,卻終究冇有落下……

幕青山頹然地放下右手,一瞬間,他好像又老了幾歲。

幕塵望著這位一生戎馬的燕北王,此時,卻好像身體被抽空了一般,顯得那麼頹敗,那麼絕望。

想想也知道,自己最優秀聽話的兩個兒子戰死於燕北關,喪子之痛痛徹心扉。而更令他絕望的是,所剩下的唯一個小兒子,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混蛋!

所以,幕青山很絕望,因為他看不到燕北王府和幕家的未來了……

看著這位老父親頹然的模樣,幕塵忽然感覺心中一疼,前世的他熱衷於追逐神境,強者都是孤獨的,親情對於他來說,更是奢望!

然而,今日,當他看到幕青山那般既憎恨又頹敗的模樣時,他忽然覺得很心疼。

好吧,既然重生在你的身體裡,你的親人就由我來照顧,我不會再讓他們受到欺辱,就當我占用你身體的彌補吧。幕塵在心中這般想著。

“對不起,父王!讓您失望了……”幕塵朝著幕青山深深一拜,他這一拜是代替原主幕塵對這位老父親所拜。

然而,這一句話,卻讓幕青山的身體僵住了,他有些不確定地望著幕塵,驚訝道:“你……你說什麼?”

幕塵再度躬身一拜,道:“我說,對不起,父王!我讓您失望了!”

幕青山臉上的表情極為精彩,這還是多年以來,他第一次從自己這個小兒子口中聽到“對不起”三個字。

他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自己這個兒子之間,除了爭吵就是打罵,他們父子倆好像已經有很長時間冇有心平氣和的說過話了,就更不用說道歉。

簡單的對不起三個字,似乎讓幕青山之前滿腔的怒火都刹那間煙消雲散。

他望著自己這個小兒子,仔細上下打量著,他忽然覺得對方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但是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好像什麼都冇有變,但是,又好像變了很多,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半晌之後,幕青山才狐疑地收回目光,對著幕塵說道:“不管怎樣,燕北王府大喪,你竟然跑去酒色之地,都是大逆不道之為!就罰你跪在祖宗牌位前,抄寫宗史,抄夠十遍才能吃飯睡覺!”

十遍?這個數字讓幕塵皺起了眉頭,原主的記憶裡,每一次幕青山罰他抄寫宗史,都是百遍起步,從來冇有抄寫十遍的先例。

幕青山一句說完,便準備離開,然而,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卻忽然傳來幕塵的聲音。

“父王,幕家和燕北王府,都會有未來的……”

幕青山呆立當場,他如今已經確定,自己這個兒子一定與半年前不一樣了,就像是突然間,他長大了……

幕青山緩緩回過身來,卻見幕塵已經跪在祖宗牌位前,正在低頭認真地抄寫宗史,好像方纔那句話並不是他所說的一樣。

幕青山終究還是冇有上前詢問,像是一個想不通算術題的孩子,失魂木訥地走出了宗祖祠堂。

宗史,便是幕家的家族史,也是燕北王府的曆史。

隨著幕塵抄寫宗史,他才真正瞭解幕家和燕北王府的曆史,敢情原來的幕塵抄了不下千遍的宗史,竟是連一個字都冇抄到腦子裡去。

實際上,幕家的宗史和大胤朝的曆史是分不開的,第一代燕北王便是曾經與大胤朝開國皇帝共同打下江山的袍澤兄弟。

隨後,在大胤朝建朝不過百年的曆史中,燕北王府更是有著一次勤王之功、近百次戍邊之勞的功勳王族。無數幕家子女為了大胤朝的江山流血犧牲,直至宗族凋敝。

毗鄰尚武的北瀚朝,雄踞王朝北部的燕北關,是大胤朝最難戍守的後門。

無數幕家兒女埋骨於此,用鮮血和生命鑄造起的血肉長城,阻擋了北瀚朝一次又一次如潮水般的百萬鐵騎。

可以說冇有幕家的付出,就不會有大胤朝的承平運勢,是幕家用宗族血脈的凋敝,換來了大胤朝百年的安寧和今日的蒸蒸國運。

這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家族。

幕塵很快便抄完了十遍家族宗史,覺得心中竟是升起一抹自豪的感覺。

出了宗祖祠堂,幕塵忽然想去祭拜一下他的那兩位“哥哥”,算是為原來的幕塵表達歉意,也是為了敬拜一下幕家忠烈。

幕塵的兩個哥哥,大哥叫幕鋼,是個性格豪爽大氣的武人,常年戍守燕北關,雖有婚配,但無子嗣。

幕塵的二哥叫幕白,是個文武雙全的謙謙君子,是三兄弟中最為優秀,也是本來最應該有前途的。

公主年幼,所以,幕白與錦詩郡主定下過婚約,雖是皇帝賜婚,但是,據說二人也是兩情相悅,可惜,如今已陰陽兩隔。

慕白,戰死燕北關,錦詩郡主與燕北王府所訂立的婚約,必然要落到幕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