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龍淵冥,一個名字與職責都似乎註定了我命運的渡靈人。
然而,我的原名並非如此,我曾是湘西農村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孩子,名叫龍輝。
那個時候的我,天真無邪,對未來充滿了無儘的憧憬。
然而,一切都在那個夏天發生了改變。
那一年,天空彷彿失去了顏色,連續半個月的暴雨如注,讓整個湘西都籠罩在一片水汽之中。
山洪暴發,河水氾濫,許多村莊都遭受了嚴重的災害。
而我出生的村莊因為地勢原因,冇有受到洪水的襲擊,但村民賴以生存的田地都在村莊對麵,去對麵必須經過一條溪流,如今溪流山洪爆發,村民都無法過河去對麵打理田地,今年的收成都隻能聽天由命。
雨滴落在家後麵的竹林,發出沙沙聲響,老爹半蹲在門檻上抽著香菸。
望著這不知何時纔會停下的大雨唉聲歎氣。
母親做好了中飯,在廚房盛好了飯菜喊道:“龍輝啊,叫你阿爹吃飯了。”
阿爹回頭看了一下在堂屋玩耍的我道:“走,吃飯去。”
來到廚房,我看見桌上放著兩盤菜,一盤炒玉米酸菜,一盤蘿蔔菜苗。
此時外麵傳來霹靂吧啦的鞭炮聲響,老爹放下手中的碗筷,披上厚重的棕樹雨衣快步出門而去。
聽到鞭炮的聲響,我心中一陣嚮往,這掛鞭炮要給我,我能玩幾天呢,這樣放一分鐘不到就放完了。
真是可惜。
老媽看我咬著筷子入神的樣子,給我頭上敲了一下道:“吃飯,吃完去寫作業,你都半個月冇去學校了,明天雨小些了,你讓你老爹把你送去學校。”
我扒拉了幾口碗中的飯菜,含糊不清的應答了聲:“好。”
接著我好奇問老孃:“阿孃,剛纔誰家不過年的放鞭炮啊!”
阿孃收拾著桌上的碗筷道:“那叫報喪炮,村裡哪位老人去世了。
他的子女通過鞭炮聲告知村裡的親戚。”
我不是很理解的應了一聲:“哦!”
幾口吃完了碗中的飯菜,繼續回堂屋鼓弄我那些玩具去了。
傍晚時候,下了一天的大雨終於停歇了。
老爹此時也回來了。
到了院落門口時,他跺了幾下鞋子上的濕泥,從右手的手臂上解下一塊白布放入了口袋。
阿孃聽見門外的動靜,走出廚房問老爹道:“誰過世了?”
老爹走到了堂屋門口解下棕樹雨衣道:“陳老爺子去世了。”
阿孃很是詫異的道:“前陣子不是見他很是硬朗的麼?
怎麼去世了呢?”
老爹歎了口氣道:“急性胰腺炎。”
隨後阿孃又問老爹:“吃晚飯冇有?
我好下米。”
“將老爺子裝進老屋,我就回來了。”
隨後老爹從口袋拿出一包白沙煙點了一根道:“現在他家人多,亂鬨哄的,幫忙的人都冇找齊,就那老屋還是找隔壁潘老太借的。”
老屋是什麼我最清楚了,就是棺材,因為我爺爺那裡早就打好了一副,從我記事起爺爺每年都會給棺材刷上一遍漆。
刷漆時候還跟我說:“輝兒啊,這可是以後爺爺的家,以後爺爺住進去了,你可要時常來看爺爺哦。”
“老屋還能借麼?”
我弱弱的在旁邊問道。
老爹聽見我的問話,摸了摸我的頭道:“喲,小崽子,你還知道這些啊。”
我並冇有說這是爺爺告訴我的,隻是嘿嘿傻笑一番糊弄了過去。
我轉身從堂屋搬來一把椅子給老爹,老爹坐下後一一道來出:潘老太聽說借老屋也是很爽快就答應了,眾人皆是冇想到如此順利。
抬棺材回陳家的路上有人說,這潘老太打這口老屋的時候就知道這老屋不是她的。
有些老人在給自己做棺材時候,棺材匠第一斧頭砍下去的木渣翻起來是陰,是女棺,撲下去的為陽,是男棺。
而這潘老太的棺材,棺材匠第一斧頭砍掉下去的木渣掉地上確是側在那裡的,雖然棺材匠眼疾手快的把木渣踢翻了,但還是讓潘老太看在了眼裡。
這事一首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現在這棺材有人來借,果然這棺材不是自己的,所以潘老太很是樂意的將棺材借出了。
連日的大雨,讓農村原本就時有時無的供電係統徹底的癱瘓了。
冇有了電的生活,我早早就睡了被窩。
潮濕的氣候讓床上的棉被都散發著陣陣黴味,外麵此時傳來嗩呐吹打的聲響,還夾雜著陣陣雷聲,外麵又下起了大雨。
“砰砰砰!”
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一會兒我聽見老爹起床開門的聲響。
不時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龍二哥,在家嗎?”
老爹起床後在門口跟彆人說了許久的話,外麵的雨聲太大,我也冇聽清兩人說了些什麼。
一會兒老爹跟老孃招呼了一聲出門而去。
第三日下午,雨停了,天空出現了久違的夕陽,老爹回了家一趟。
拿了點東西就又出門而去,這次還帶上了我一同出去了。
老爹帶我來到了小河溝,隻見一道鐵索架在了小河兩岸。
兩邊的鐵索固定處一大幫人在忙碌著。
十幾根鐵棒被眾人紮進山坡好幾米深,一根甘蔗大小的鐵索在鐵棒中來回纏繞多次後末端又固定在一棵大樹上橫跨兩岸。
滑輪安裝在了鐵索上,老爹讓村中青年來來回回滑了好幾次都完美到達了對麵。
最後安裝師傅一陣調試後。
村中滑索正式完成。
早晨天矇矇亮,一陣吹吹打打的嗩呐聲,陳老爺子出殯了,孝子賢孫頭戴孝布,哭的那叫一個稀裡嘩啦的來到了索道處。
索道處此時人山人海看稀奇的人,周圍村寨的人都大早的等候在此地了。
棺材滑索道這可是第一聽說。
棺材上掛上了三個滑輪,兩岸的抬喪村民通過呐喊確定雙方都己準備就緒。
隨著眾人的用力一推,棺材在滑索上緩緩滑行而去。
它在空中飛行,彷彿一隻巨大的飛鳥,讓人感到既詭異又震撼。
觀看的一些老人不時發出感歎。
“老陳這一世活的不虧,生前兒子孝順,死後還體驗了一把天上飛行的癮,不虧咯。”
滑輪滑行時發出吱吱吱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什麼。
然而,就在棺材滑出去十幾米後,滑輪突然冒起了陣陣青煙。
眾人愣住了,不知所措。
接著,棺材又滑行了一段距離後,滑輪承受不住斷裂了,棺材也是一頭朝小河中紮了下去。
坡上的眾人發出了一片哦豁聲,陳家人一個個都愣神在原地不知所措。
現在小河溝洪水氾濫,如果棺材掉到河中那就真的找都不知道去哪裡找了。
一幫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河堤,慶幸的是棺材冇有落入水中,在離水幾米距離的岸邊被摔的西分五裂,裡麵的石灰撒的到處都是。
河對岸的陳老大著急的跳腳朝這邊喊著:“老二,看看爹怎麼樣了。”
眾人連忙前去尋找,上下左右尋找一遍後,冇發現陳老爺子的屍體。
看著洶湧的河水,最壞的打算就是,陳老爺子掉河裡被沖走了。
陽光穿透雲層,卻未能驅散籠罩在陳家之上的陰霾。
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讓原本莊重的葬禮變得慌亂不堪。
那一刻,陳家眾人的心彷彿被撕裂開來,他們失去了親人,洶湧的河水也讓他們失去了尋找親人的希望。
走在回村的路上,我望著那橫跨兩岸的滑索,情不自禁的來到了滑索起點。
行走在回村的路途之中,我凝視著那橫跨於兩岸的滑索,不由自主地行至滑索的起點處。
我停住腳步凝望,心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情愫。
在那棵拴著滑索鐵鏈的大樹之後,猛然間探出一個頭戴瓜皮壽帽的老頭身影。
我睜大眼睛瞧去,隻見那老頭雙眼泛著白,嘴角掛著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這不是陳老爺子嗎?
他不是己然……我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極為強烈的不安之感。
“陳爺爺,您怎麼在這兒啊?
大家可都在找您呢!”
我叫嚷道,聲音裡夾雜著一絲顫抖。
陳老爺子聽到我的呼喊,緩緩地從大樹後麵走了出來。
他身著壽衣,腳蹬壽鞋,一步一步地朝著我走來。
我看得真真切切,那絕對是陳老爺子的身形。
“龍輝,我是劉二狗呀!
你怎麼把我認成陳爺爺了呢?”
陳老爺子的聲音傳來,冰冷且機械。
我怔住了,劉二狗?
那個己然去世兩年的童年好友?
我的大腦一片混沌,難以思考。
“劉二狗?
你怎麼可能……”我喃喃自語,雙腿發軟,幾乎難以站立。
陳老爺子繼續朝我走來,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愈發靠近。
我想要逃竄,但雙腿卻好似灌了鉛一般沉重。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近,心中滿是恐懼與不安。
忽然,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我想要掙紮,可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