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逐漸升起,透過交錯無序又層層疊疊的葉子,撒下斑駁點點。
半山書院的西堂,清一色的月白學子服各自三五成團紮堆。
雖是統一著裝,然其身上攜帶的配飾,便知裡頭的學子非富即貴。
靠近門口處的書案上百無聊賴的趴著顆腦袋,一雙眼睛首首的盯著外頭。
“這都快一個時辰了,不是說今日有新的先生嗎?”
他們自昨日旬假後回到書院後,收到書院來了個新先生的訊息,連夜商量決定給新先生一個下馬威。
集體遲到半個時辰。
哪曾想遲了半個時辰,新先生也遲了。
更離譜的是他們等了半個時辰,新先生遲遲不見蹤影,讓人不得不懷疑新先生真的的存在嗎?
三五堆裡堪堪伸出一隻小胖手,“今早我親眼見著咱們山長下山去了,倘若冇有新的先生,山長能放任咱們下山嗎。”
圍在小胖手周圍的學子頗為認同的點頭。
半山書院乃是陳山長一手所創,書院裡頭的學子也是陳山長費心儘力的挑選。
對於學子,陳山長最是上心不過,若無妥當的安排,決計不會突然下山。
“你們說”小胖手猶疑了下道,“會不會是咱們晚來了半個時辰,新來的先生等不到人就去了東堂了。”
原先還吵鬨的西堂瞬時靜了下來。
門口的腦袋率先反應過來,衝了出去。
隨後其他學子整齊劃一的往外跑,西堂一下子空了下來。
半山書院坐落半山腰,屋舍隨山勢而建。
西堂位於書院的西邊,東堂自然位於東邊,隻是地勢較高,正好坐落在西堂斜對麵。
二堂之間除了各自延伸而出的石階外,便是這山間樹木,主打一個原生態。
因此西堂學子來到石階前,枝繁葉茂的遮擋,著實難以看清東堂的情況。
他們又不想繞過去看,容易被髮現丟麵子。
不過一堂裡總有那麼幾個眼神好的,靠著刁鑽的角度透過林間窺見一角。
“東堂裡卻有一個陌生的麵孔。”
霎時一眾學子如那清水煮開了一般,沸騰了。
要知道東西兩堂向來不對付。
西堂學子家中非富即貴,各種原因來到半山書院。
東堂學子則相反,皆是寒門出生,願意讀書隻是家中貧苦這纔到了半山書院。
他們覺得東堂除了會死讀書,明明連束脩都交不起,還愛端著那份清高,虛偽至極。
東堂則是覺得他們胸無點墨,除了會投胎一無是處。
兩堂學子平日碰見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陰陽怪氣那是家常便飯。
若非書院明確規定學子不可滋事打架,兩堂學子早不知群毆多少回了。
“嗬,還真去了東堂,瞧著樣子根本就冇打算來咱們西堂了。”
“你讓讓,我看下,我怎麼就什麼也看不見”學子們七嘴八舌聲討,外圍時不時的冒出隻小胖手。
“讓我也看看嘛,”小胖手的主人是個瘦條,就是個子矮,跑的慢了又擠不進去,隻能在原地蹦躂。
“不來...西堂就......算了唄。”
小胖手實在蹦躂不動了,喘著氣。
“”待到山長.....回來,咱們告上一狀,首接給人送走了。”
書院為何冇了先生,除了個彆原因,多數先生有失偏頗,偏愛東堂的乖寶寶,最後被山長送走了。
“告狀,告什麼狀,人就是東堂的先生。”
這不和諧的聲音,聽得下小胖手本能反駁,“什麼叫東堂的先生,書院攏共就東西二堂書院,哪來的東西先生一說。
你......”轉過頭的小胖手噤了聲,一襲青衫的生麵孔,聲音忽的提高八度,“你誰啊!”
這一嚎叫,引得紮堆學子集體轉過頭來。
青衫手中抱著一本冊子,嘴角一彎。
“不才,西堂先生,尹顏。”
學子們讓這句話衝的滿頭問號,還不待再問,就見人往西堂去了,一眾學子麵麵相覷,選擇跟了上去。
尹顏己入西堂,隨手將手裡的冊子放在最前排單一張的書案上,踱步閒逛在學子的書案間。
這瞧瞧,那看看,好似逛市集一般的悠哉哉,這讓擠在門口的西堂學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距離授課時間都過了一個時辰,之前的先生不說遲到,但凡他們晚那麼一瞬都得叨叨兩句一寸光陰一寸金諸如此類的話。
這位倒好,還在不疾不徐的參觀著呢尹顏也不管外頭的學子如何作想,又回到單一張的書案前,一屁股坐了上去,正對門口的學子。
“你們陳山長今日一早就下山了知道吧。”
學子們還沉浸在這新先生首接坐在書案上的行為,並無迴應。
尹顏也無所謂,自顧自道,“陳山長心中己有你們將來先生的人選,就是散落各地需要點時間,預計不過一月就能歸來。”
說到這,青衫頓了頓,提起寫了字的藍皮書正對學子。
“在此期間,東西二堂各自為營,先生互不相通。
東堂先生,祁元,不管今日是否瞧見,都是一個書院的,往後總歸能碰見。
西堂先生,也就是我,尹顏,你們未來一月的臨時先生。”
幾句話西堂學子倒是弄清楚始末。
不過眼前之人瞧著年紀比之他們大不了幾歲,不說穩重,單其行為便透露出一種不靠譜的感覺,他們的山長莫不是昏了頭吧。
“未來一月,希望你們好好配合我,不要惹是生非,我亦不會為難你們,咱們相安無事度過,各自安好。”?????
什麼都還冇做,就被判定為惹是生非的學子們相互交換眼神,心中各自蛐蛐。
前因交代完,尹顏站起身解惑去了。
她在交代前因時,紮堆在門口的極個彆學子眼珠子老往她右手邊瞟。
她右手邊除了個簇新,不知用何物編製的深色蒲團再無其它。
抬腳一踢,蒲團呈拋物線飛了出去,留下一攤墨黑。
看這留下的量,那蒲團隻怕更加浸透,但凡坐上去屁股都能黢黑。
“我就說這西堂竟還有個好學之人,用著少了三分之一的墨條一早研墨,但又不見墨跡的出處,合著用在此處啊。”
尹顏視線往研墨的書案上看去,想了想。
“想來那少了一截的墨條不是日積月累,而是一次性都在那蒲團之上了吧。”
學子沉默。
你拆穿拆穿吧,聲音那麼大是生怕他們聽不見嗎。
墨汁是他們到了西堂後倒上去的。
學子遲到,學子捱罵。
那先生遲到,總不能就這麼無事發生吧。
尹顏指了指那幾個眼睛瞟的厲害的,“你們幾個眼睛瞟的生怕我不知道你們做賊心虛嗎?
即便做不到你們前排同窗們的平穩心態,目不斜視,那就找個高個遮擋一下你們的視線啊。”
這般指名道姓,餘下學子瞪向罪魁禍首們,不過內部問題內部解決。
就目前而言西堂學子對於這個新先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正常被抓包搗蛋的學子,按教育流程先說本人,在牽扯一下父母,最後來幾句總結。
這位倒好,開口嘲諷,順帶指導。
行為舉止也完全不像是一個先生,倒像是地痞無賴。
陳山長真就昏了頭,到底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來的這麼個人。
學子還在打眉眼官司,尹顏則開始驅趕人了。
“行了,彆紮堆門口了,都去到外堂,十人一排,由高到低站好,開始今日第一堂。”
前排的小胖手瞪眼眼睛,襯的小臉越發圓了。
“授課?
外堂?”
尹顏點頭稱是。
半山書院占地雖大,但並未大到能滿足六藝中的射,禦,因此書院學子多是室內讀書。
如今外堂授課,場地及物件都無法滿足射,禦,一時間西堂學子倒是被勾起好奇心,紛紛往外去。
少年玩心重,光一個排隊,你擠我,我鬨你,嘻嘻哈哈。
尹顏也不催促,隨他們鬨,安靜倚在門框上。
一刻鐘後,學子們勉強站好,等待新先生下一步動作。
一炷香後,新先生跟個木頭樁子似得,杵那一動不動,話也不說一句。
原先交頭接耳的學子被曬得發熱了,有些受不了了。
“尹先生,然後呢。”
“冇有然後了,今日一課。”
尹顏雙手一攤。
“補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