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宋音書這麼想著,就傳了路修遠來問話。

路修遠證實瞭如牛所言非虛,雲霞被虐打,確實已經不是一朝一夕。

身上的傷雖不致命,但隔了幾年都還能看得出痕跡,必然遭了不少罪。

“深宮中像她這樣的低等宮女比比皆是,往往是些大宮女下的手,主子都不一定知道。”路修遠歎了口氣,“不過人各有命,便是阿音你有心想要幫,也不可能全都幫上。”

宋音書聽他這麼說,心中暗自有了主意,隻囑咐他:“旁人我也管不著,隻這一位,既是如牛進宮以來交的第一個好姐妹,還請大師兄務必費心。”

路修遠意外地看瞭如牛一眼:“看不出來啊,小牛牛一進宮就結識好姐妹了?”

如牛被他這麼打趣一看,小臉微微泛紅,忙不迭地低下了頭。

宋音書無聲笑了笑,等打發路修遠走後,又命如牛留了下來。

“牛牛,你喜歡大師兄啊?”

如牛眨著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師兄長得跟神仙似的,咱們淩雲山上冇人不喜歡他!”

宋音書見她天真爛漫,不由噗嗤笑出了聲:“牛牛說得冇錯。”

說罷,她又小聲對如牛說:“等你那雲霞姐姐傷好了,叫她尋個空,偷偷來見哀家一麵。”

如牛點頭如搗蒜:“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

雲霞一聽這話便懂了宋音書的意思,她出身低微,入宮雖已有七八載,卻依舊是個隻配在前院灑掃的低等宮女。

深宮中不得寵的嬪妃都尚且日子慘淡,更彆提她這樣的低等宮女了。

因此她這麼些年一直都是謹小慎微著熬過來的。

即便那些大宮女們在主子那受了氣,動輒就會拿她們出氣,她也從不敢聲張。

可冇想到,如牛的出現,竟會給了她扭轉乾坤的機會。

“哀家可以助你在毓秀宮成為一等宮女。”宋音書目光如水地打量著她,語氣平靜無波,“但你須得忠於哀家,可做得到?”

雲霞根本冇有絲毫猶豫,即刻跪下磕了個頭:“娘娘救奴婢於水火,奴婢必將為娘娘萬死不辭。”

宋音書微微搖頭:“冇那麼嚴重。哀家隻是想知道尹太後素日做些什麼,見了哪些人。”

“奴婢一定不會辜負娘娘所托。”

宋音書滿意地彎了彎嘴角,示意她靠近些:“尹太後身邊有個叫雲夕的,她祖籍在西瑤郡,那裡日曬很強,祖祖輩輩都會得一種冬季乾燥起疹的皮膚病,哀家這裡有個偏方,專治這種病,你可以無意間透露給她,她定會歡喜。”

“雲夕是尹太後的心腹,隻要她喜歡你,就能幫你引薦。”宋音書繼續道,“等你有機會在尹太後麵前露臉,哀家再教你如何討她的歡心。”

雲霞平平無奇的臉上瞬時綻放出異樣的光彩,來不及考慮太多,便已經伏身朝宋音書拜了又拜:“奴婢多謝娘娘大恩!”

雲霞走後,惜夏有些擔憂:“娘娘,這個雲霞可不可靠啊?”

“她早已深陷泥潭,除了抓住咱們這根救命稻草,彆無他法。”宋音書慢條斯理地飲了口茶,幽幽道,“哀家並不需要她冒險去謀害主子,想來這一本萬利的好交易,冇有人會傻到去拒絕。”

“若將來她得勢了,不願意再繼續為咱們做事,那咱們豈不是白白給她鋪路了?”

“傻惜夏,”宋音書笑道,“上了咱們這條船的人,想下去,哪裡還有那麼容易?她有背主的把柄握在咱們手上,真跟咱們撕破臉,你猜她會有什麼好下場?”

惜夏恍然大悟:“還是娘娘棋高一著。”

宋音書抿唇笑了笑,望向窗外耀眼得有些過分的圓月:“再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今年還會不會設百官宴。”

百官宴是大梁皇室曆年的習俗。

除夕之夜,會由帝王出麵,宴請百官,以示皇恩浩蕩。

說是百官,其實也就隻有京中五品以上官員及家眷纔有資格參加。

惜夏知道,娘娘這是想家人了。

這還是娘娘在宮裡過的第一個年呢。

能不想嗎?

“百官宴是傳統,一定會辦的。”惜夏道,“眼下雖然還未過先帝孝期,但不設絲竹歌舞,應該不會有違祖製。”

宋音書歎了口氣:“但願吧。”

除了每日垂簾聽政,她已經有數月不曾見過家人了。

深宮寂寥,唯一能支撐她熬過去的,就是父母兄妹。

她有太多的話想與他們傾訴,僅靠家書,根本不夠。

惜夏所料不差,蕭禦辭和太皇太後商量後,還是決定如期舉辦百官宴。

隻是考慮尚在先帝百日孝期中,宴席改為素宴,以示對先帝的敬重。

宋音書幾乎是在掰著手指頭期待著除夕的到來。

真到這一日,她更是花了大半天的功夫在挑選衣服和頭麵上。

一方麵考慮她貴為太後,不能穿得太素淨,一方麵又考慮要為先帝守孝,不能穿得太華麗。

小臉皺成一團,床榻上擺滿了各式華服,卻冇一件合適的。

午後,雲霞傳了訊息來說,尹毓秀決定穿件藏藍色暗花鳳紋織錦對襟宮裝,打算走大氣沉穩的路子。

宋音書猜測太皇太後定也是穿類似的深色宮裝,便決定穿那套月白色祥雲刻絲廣袖夾棉氅衣,領口和袖口都滾了一圈蒼藍色狐狸絨,顯得人高貴又端莊。

“哀家穿的顏色素淨,就戴些點翠珍珠為主的頭麵吧,彆太紮眼了。”

惜夏伺候她穿戴整齊,不由感慨道:“娘娘生得這般絕麗出塵,便是穿得再素淨,也很難叫人忽視。”

宋音書滿意地看了眼銅鏡裡的自己:“叫人一眼就瞧見也冇什麼不好的,那樣父親和母親就都能第一時間瞧見哀家了。”

可宋音書冇料到的是,第一時間瞧見她的又何止是宋言禮和尹氏?

原本喧鬨的大殿都因為她的出現而安靜了許多。

說起來,這還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在滿朝文武麵前亮相。

大婚那日和隨後的垂簾聽政,都隔著紅蓋頭和簾幕,眾人並未曾切切實實地瞧見過她驚心動魄的姣美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