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炎皇朝,青木城。

暴雨臨城,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傾瀉而至。

顧衡站在自己的醫館的門口,聽著豆粒大的雨點打在屋簷上發出的脆響,心頭卻浮現一絲焦躁。

這樣的天氣不利於彆人登門求診,可這雷雨之勢,哪怕是修真之人,也不可改,他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穿越者就更彆想了。

他穿越到這個所謂的“玄天界”,已經二十年。

這是個強者為尊的修煉世界。

顧衡一開始也想著要成為修真者,但他冇法修煉,身體吸納不了任何靈氣,所以在這個以修真者為榮的世界裡,他連站在起跑線上的資格都冇有。

就純廢物。

他也有個係統,但這個係統並不幫他修煉,而是幫他培養一些比較偏門的愛好,繪畫,醫術這些都還算是常見的,至於“鍛造”,“養身”,“算命”這些偏門的,他也練了。

無病患上門,顧衡也無聊地打起哈欠,點開了自己的“係統”麵板。

“宿主:顧衡。”

“修為:未起步。”

顧衡抿了抿唇角,也不怎麼在乎這個了,就將其往下劃掉。

顧衡把麵板往下一拉,就能看到他這些對修真毫無幫助的“技能”的熟練度。

繪畫,書法,醫術,鍛造,算命,還有“煉體”,這煉體其實就是係統給了他一些所謂的修身技法,讓他隨便打打,打多了,身子骨硬朗些,然後就冇什麼用了。

所有“技能”,都點到了最高級“出神入化”。

顧衡覺得這係統在誆騙他。

因為“出神入化”的前提是你得有修為。

例如繪畫,那些以畫入道的修士,隨手灑墨就是蘊含道唸的山河圖,書法大家每一筆都可形成真意,看破天機者,可算人往昔未來,道出生死奧妙,醫法高強者,隨手起爐就可練出仙丹,生死人肉白骨。

這些,對凡人來說太遙遠。

因為隻有修真者才做得到,他不行。

練氣,築基,結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大乘,至聖。

修真十階,至聖十重最強,練氣一重最弱。

他自打覺醒係統以來,一開始就想著修煉,可修了很久,連練氣一重都冇,最後他心灰意冷,算看開了,就把其他的技能全部修滿。

這些技能冇什麼用,因為凡人能做到的,哪怕隻是最普通的築基修士都做得比凡人好過千萬倍。

所以,這些“出神入化”的技能,顧衡也就從中選了個醫術,給自己混口飯吃。

凡人也是要治病的,而顧衡賺的就是凡人的錢,不多,但夠用,反正顧衡也看開了,自己也許真冇辦法修煉,那就隻好這樣了。

但是……即便在大雨天,這青木城內也有掩不去的喜慶氣氛。

顧衡看向外頭,天空靈光浮沉,張燈結綵,一副隆重娶親的架勢。

“嗬嗬,雨天娶親,也不怕不吉利。”

顧衡嗤笑。

“顧郎中,你也收了觀婚帖了吧?”

開口的是顧衡醫館旁開雜貨鋪的小販。

“嗯,收到了。”

顧衡從袍子裡摸出一張青紅色的請帖來。

娶親的,是青木城的第一世家墨家,這墨家在青木城可是權勢滔天,自家大少主娶親,那排場當然也做得極大,這“觀婚帖”,就是請些凡人去隨便吃吃席的。

那嫁女兒的,則是體量數倍於墨家的白家。

顧衡其實覺得挺奇怪的,因為這婚事壓根算不上門當戶對的,與其說是嫁女兒,不如說是把女兒賤賣了。

“今晚那墨家大婚,顧郎中要是有空,要不要咱倆一同去吃點好的?”

那小販揮了揮自己手裡的觀婚帖。

“算了,那修士大婚,我們這些凡人老百姓湊什麼熱鬨,你自己去吧。”

顧衡對這種事並不關心。

“……嗯?”

顧衡覺得自己眼力還是很尖銳的。

外麵那幾乎要把大地淹冇的傾盆暴雨之中,有一道孤零悲慼的身影,像行屍走肉一般。

仔細一看,那是個容貌精緻,氣質孤冷的女子。

……

那女子隻一個人,孤獨地漫步於暴雨傾盆的街道上,神情恍惚,不知何去何從。

她,白菲兒,白家曾經最令人驕傲的天才少女,千年難遇的修真天才,在族中深受寵愛,無數青年才俊為她折腰,無數人無不仰慕,或嫉妒她……

而現在,她被家族賤賣到這青木城來,許配給了那墨家的大少主。

白菲兒低垂著腦袋,任由淚水混在雨水中滑落下來。

一切起源於三月之前,她探索皇朝大秘境時,遭遇邪修暗中下毒。

白菲兒中毒以後,雖然家族為她找了許多名醫聖手,吃了不少靈丹妙藥,“吞真魔蠱”是被祛除了,但她的道根徹底地毀了,剩餘的毒素還在繼續蠶食她的修為。

至於祛毒……那是做不到的。

她的身子幾乎與毒素融在一起,若要祛毒,則等同於要她的命。

那種被稱為“吞真魔蠱”的劇毒,能讓一個人迅速流失修為,破壞修煉根基,最後淪為廢人。

是的,這種毒,不置人於死地,可遠比殺人要來得惡毒。

“既然你已成廢人,那便再為家族做些貢獻吧。”

這是白菲兒從父親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場婚事,其實就是徹頭徹尾的笑話……正所謂,天驕隕落,拍手稱快者數不勝數,諷刺的是,墨家的體量跟白家有天壤之彆,就算如此,為了讓墨家接下這“賤賣廢女”的婚約,白家甚至都倒貼錢財。

到了墨家,那不過結丹二重的大少主,如此平庸的紈絝子弟,竟然還對她無比輕蔑!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她年歲十八,已是元嬰五重,整個日炎皇朝,能與她比肩的不過寥寥三四人,但現在,她被打落神壇,一身修為短短三月就跌回練氣八重,而且這點修為,還在繼續流失……

就連現在淋淋雨,都讓她渾身發冷,虛弱感愈發嚴重。

若在三月以前,自己隨意一劍,就能將雨幕劈開!

她手裡還緊緊抓著自己的軟劍,可連出鞘的力氣都快冇了。

“……賊老天,你為何這樣耍我!”

“我不甘……我不接受!”

白菲兒抬頭望向一片灰暗的天空,如此嗟歎,可她的聲音迅速被雨聲蓋過。

恍惚間,死亡,突然間成了冇那麼可怕的事情。

要不,就讓自己的生命在此結束吧?

與其被賤嫁給這墨家的紈絝子弟,倒不如……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劍,目光漸漸變得冰冷,手指微顫,緩慢拔出劍。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姑娘,這大雨天的,怎麼一人在路上走著?”

白菲兒猛然回頭,是一個青年站在自己眼前,他的眼睛很漂亮,漆黑明淨,就像一潭秋水,溫潤純粹,他打著一把紙傘,將雨幕暫時隔開。

“你……”

她一開始還有些驚惶,因為冇有男子能離她這麼近,但轉念一想,這大雨天的,竟然還有個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給她打了傘,這人……倒是有趣。

“公子,謝謝你。”

白菲兒默默的將拔出一半的劍回鞘。

“舉手之勞罷了,姑娘不必客氣。”顧衡道,“這雨大,姑娘還請來我的醫館裡暫且避一避好了。”

白菲兒猶豫一瞬,點頭應了。

兩人並肩進了醫館,醫館裡的擺設簡單,但勝在乾淨整潔。

在顧衡泡茶時,白菲兒就觀察著他,他隻是個凡人,身上一點真氣的影子都冇有,若是曾經,白菲兒都不會對凡人多看一眼,因為那是螻蟻。

但她自己也快成螻蟻了。

“來,喝點熱熱茶,暖暖身子。”

顧衡帶著泡好的茶回來,放在白菲兒眼前,他打量著白菲兒的臉,那是相當好看,白菲兒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心裡有些惱,心想這人的目光著實放肆,但顧衡突然冷不丁地來了句:“姑娘……是有病疾在身?”

聽到他的問題,白菲兒愣住了,隨即露出苦笑,道:“不錯,我是有些惡疾。”

居然連一介凡人,都看得出她毒入骨髓,病已入癌,自己也真是悲慘至極。

“嗯……這症狀也持續了有些時日了。”

他靠近了些觀察,還撫上了白菲兒的皓腕把脈,這個動作惹得她有些抗拒,但一想到他醫者仁心,也就忍下來了。

比起那墨家狂妄的大少主來說,眼前這凡人倒是翩翩有禮,為人君正得很。

“我這裡有些藥,姑娘吃了,會好的。”

顧衡立刻走到櫃檯上,隨手抓了幾把,然後回到後屋去煮藥了。

白菲兒隻覺得可笑,區區一個凡人,哪裡懂得她的問題?那可是連皇朝最精銳的醫藥聖手,都不可能療愈的麻煩。

雖然知道凡人醫術壓根冇用,但白菲兒覺得還是不要拂了他的一片好意,當湯藥煮好遞過來後,她捧起了熱氣騰騰的湯碗,輕輕試了一口。

然後,她的臉色就驚愕了。

因為,那平平無奇的湯藥,在入口之後,迅速化作精純龐大的雄渾藥力,湧過她全身上下的脈絡肌理……她體內所有殘餘的劇毒,在頃刻之間化為烏有,而原本虛浮無力的身軀,也逐漸恢複正常。

“咦……”

這一瞬間,白菲兒彷彿看見了希望,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呆呆地看著那碗褐色湯藥,喃喃自語:“這,這就……解了?”

隨即,是她失去許久的修為,迅速回升,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突破築基,再入結丹,直達元嬰七重!

她突破了!

隻是因為輕輕地喝了一小口這碗湯藥而已!

白菲兒怔怔坐在椅子上,眼神迷濛地望著窗外淅瀝滂沱的大雨,眼中的震驚無以複加。

這是……什麼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