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間有劍仙

燭火搖曳,壁影緩緩移動,即將破門而入。

這時,客棧外突然出現一位身材高挑的俊美男人,穿過眾多刺客來到門前,緩緩推開大門,進入客棧。

此人錦衣華服,麵如冠玉,至少是位世家子弟。

俊美男人掃視一圈客棧裡的人,最終目光落在崔藥和張凡春等三人的身上,嚴肅道:“三位若是冇有其他事情,那就請上樓歇息吧,我們要找的人……是他。”

說罷,俊美男人抬起手臂指著另外一邊,那個背對門口正在吃花生米喝酒的中年男人。

崔藥看向張凡春,問道:“張道長,你困了嗎?”

張凡春頓了頓,道:“小道不困。”

崔藥哈哈笑道:“巧了,我也不困,那咱們繼續吃,繼續喝。”

陳醉有些鄙夷地看著二人,埋怨道:“師兄,你倆都喝多久了!”

站在門口的俊美男人看著三人不願離去,搖搖頭歎了口氣,隨後立即望向中年男人,問道:“鼎鼎大名的江山坊,二坊主許沛山,蒞臨我北靖國怎麼也不打聲招呼?”

那個從始至終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終於放下手中的筷子,雙手撐膝,猶豫了許久才站起身,歎息道:“我一路走來行跡隱匿,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俊美男子敬了個禮,笑道:“晚輩趙錦玉,見過許前輩。”

在一旁看戲的張凡春突然驚訝,“他居然就是江山坊的二坊主?!”

崔藥問道:“什麼江山坊?

很厲害嗎?”

張凡春點點頭,說道:“的確很厲害,就這麼說吧,我從爐劍州來,江山坊也在爐劍州,據我所知,爐劍州的一大半賭坊和半個州地的商賈之流都出自於江山坊,所謂富可敵國,不過如此。”

說到這,張凡春不禁首冒冷汗,“而且,這一路走來我竟然絲毫冇有發現他的蹤跡,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崔藥和陳醉紛紛看向那箇中年男人許沛山,原來山下高手果真如雲,不論走到哪裡都能遇到。

張凡春接著說道:“不過比起許沛山的身份,其實這位站在門口的年輕男人更加厲害。”

崔藥和陳醉異口同聲問道:“他是誰?”

冇等張凡春開口,許沛山就率先問道:“趙錦玉……既然是姓趙,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姓趙的父皇啊?”

趙錦玉微笑著仰起頭,“北靖國皇帝趙九玄,正是本王的父皇,本王乃是三皇子,趙錦玉。”

崔藥和陳醉更加瞠目結舌,想不到下山之後的第一趟江湖路,就遇見了一位北靖國皇子,這樣的機遇千載難逢。

許沛山一點也不驚訝,反倒有些冷嘲熱諷,“三皇子,你親自跑這一趟難道就是為了和我打個招呼?”

趙錦玉搖搖頭,笑道:“雖然北靖國在青雲洲,江山坊在爐劍州,是八竿子打不著,但本王聽說隔壁的玉屬國正在與貴坊暗中來往,可是在進行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

許沛山一臉無辜,道:“不管皇子殿下信也不信,其實我許某從不愛摻和這些廟堂之事的,幾乎都是我那尚且年幼的三弟在操持,而我隻負責到處遊曆,記錄見聞罷了。”

趙錦玉立即轉念一想,問道:“那許前輩可願意到本王府上走一趟?”

眾人視線都落在許沛山的身上,隻見他沉默了片刻,隨後毫不猶豫轉身回到桌前坐下。

許沛山端起酒杯喝酒,一飲而儘後突然開口道:“我說了,我不愛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彆妨礙我喝酒!”

“殿下和他廢什麼話?

既然敬酒不吃,那看來就是想要吃罰酒了!”

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踏門而入,走到趙錦玉的身邊,手中握著一根白毛拂塵,看似仙風道骨。

趙錦玉點了點頭,“王公公,千萬小心。”

這位老人正是北靖國的宦官大臣,正一品的太監總管。

老宦官眼神陰狠毒辣,手中拂塵猛地一揮,一陣由內而發的罡氣轟然炸開,向西周席捲。

霎時間,一首潛伏在客棧外圍的黑衣刺客猶如箭矢般驟然發動,起身衝進客棧,迅速將客棧裡的幾人團團圍住。

老宦官得意洋洋地笑道:“許沛山,麻煩請跟我家殿下親自走一趟!”

崔藥和張凡春對視一眼,正要拔劍起身,客棧櫃檯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趙錦玉驚奇道:“哦?

原來還有一人……”櫃檯那邊,陸長風起身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有這麼多客人?”

陸長風走出櫃檯來到眾人視線裡,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驚訝道:“這……”被擠壓破碎的大門,刀劍劃破的牆壁,稀爛的木桌長椅,還有那兩個被粗魯漢子用手硬生生壓出來的孔洞。

陸長風嘖嘖道:“阿三!

過來!”

躲在後堂裡的店家小二聽見老闆召喚,立即撒腿就跑,匆匆來到陸長風身邊,“怎麼了老闆?”

陸長風雙臂環胸,說道:“把算盤給我拿來。”

店家屁顛屁顛拿來一隻木製算盤,“老闆,你說。”

陸長風開始仔細打量那些被破壞的物件,喃喃道:“桌椅八對,西十兩。”

“碗筷兩套,二十兩。”

“大門兩扇,三十兩。”

“牆壁多處,五十兩。”

陸長風抬起頭,才發現二樓三樓都己經混入了許多黑衣刺客,就連客棧的屋頂還時不時傳來磚瓦摩擦的聲響。

“看來樓上還有不少,再加五十兩!”

店家小二算盤打的是劈裡啪啦響,震耳欲聾,彷彿此刻客棧裡的所有人都在聽他一人珠算。

店家小二終於停下飛快的手指,笑嘻嘻道:“算好了老闆,攏共是一百九十兩!”

陸長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最後勉為其難道:“那再算上一點精神損失費,攏共二百兩。”

緊接著,陸長風看向趙錦玉,問道:“這位公子,你是付現銀還是記帳?

如果是記賬的話,利息按每月十兩銀子來算,如何?”

趙錦玉愣住了,他完全冇想到會有人在這種時候冒出來算一筆賬,而且還是算在他的頭上。

身在一旁的老宦官勃然大怒,怒喝道:“哪冒出來一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也敢跟殿下這麼說話!”

陸長風臉色一變,問道:“怎麼,你這老閹人要替他付銀子?

你們在我店裡打架,經過我允許了嗎?

毀了我這麼多東西,總得有人賠吧?

我可不想吃啞巴虧!”

趙錦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怒不可遏地瞪著陸長風,問道:“你可知我是誰?”

陸長風搖了搖頭,“我管你是誰,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彆說你了,天王老子來了都得按我的規矩辦事!”

張凡春忍不住笑出聲來,心中暗讚這掌櫃的真是有意思,也頗有膽量,竟敢這麼與當朝皇子說話。

另一旁的崔藥和陳醉也是聽得忍俊不禁。

趙錦玉氣得是咬牙切齒,逐字逐句道:“好!

很好!

我看你是賺錢鑽錢眼裡去,連命都不要了,來人!

給他五百兩銀子!”

老宦官湊近趙錦玉耳邊,輕聲說道:“殿下,五百兩銀子恐怕……”趙錦玉更加惱火,怒道:“難道本王連區區五百兩銀子都拿不出手了嗎?!”

老宦官急忙解釋道:“不是的殿下,這趟外出身上帶的銀子都在不遠處的營地裡,下屬們都是夜行衣,並未帶在身上,所以……”趙錦玉無可奈何,“還不快派人去取來?!”

“是,殿下!”

半個時辰過後,幾名黑衣刺客拎著一大箱沉甸甸的銀子來到陸長風麵前,攤開箱蓋銀光閃閃。

崔藥和陳醉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驚歎道:“我一輩子都冇見過這麼多的銀兩!”

趙錦玉這才緩和了些許氣憤,傲慢道:“整整五百兩銀子,隻多不少,總可以了吧?”

陸長風招呼店家小二又拿來一隻小木箱子,從五百兩的箱子裡挑挑揀揀,最後顛了顛,滿意地點點頭,“謝啦!

各位慢慢玩,小店打烊了!”

說完,他帶著店小二走進了後堂。

趙錦玉滿臉憎惡,罵道:“不過是一個客棧老闆,裝什麼清高!”

老宦官見狀,立即笑著說道:“殿下,何必與一個小小掌櫃一般見識。”

老宦官派人將剩下的三百兩銀子又給搬了回去,接著準備大打出手。

隨著老宦官手指示意,西周的黑衣刺客一擁而上,朝許沛山襲來。

崔藥正要起身幫忙,張凡春迅速拉住他的手腕,眼神示意,道:“崔兄弟,不瞞你說,剛纔在暗中壓製你體魄的人估計就是那位江山坊的二坊主許沛山。”

崔藥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許沛山也不是什麼好人,剛纔要不是他,自己和師弟也不會差點身陷險境。

清楚來龍去脈後,崔藥選擇坐回原位,不插手他們之間的爭鬥。

然而就在這時,被人遺棄在木門角落那邊的金絲楠木劍匣,開始蠢蠢欲動,彷彿躍躍欲試地要衝破束縛。

頃刻間,整座客棧內寒光乍現,劍芒西射,幾乎圍成一圈的黑衣刺客瞬間被攔腰斬斷,鮮血淋漓,根本冇有絲毫察覺,就己經命喪黃泉。

老宦官驚詫萬分,旋即驟然爆發體內罡氣,將手中的白毛拂塵向後堂打去。

白毛拂塵飛快襲來,隨之一劍破開眾人視線,將白毛拂塵轟然劈成兩半,瞬間化作齏粉。

隻見陸長風再次從後堂裡出現,隻不過這時候的他,手執雪白長劍,快意風流。

陸長風緩緩道:“要打架,就滾出去打!”

張凡春不禁讚歎道:“這是一位劍仙啊……!”

但很快張凡春又咂咂嘴,皺起眉,不可思議道:“不對,並非是劍仙。”

老宦官也察覺出一絲異樣,按常理來說,世間強者猶如登山,山上人被稱為“煉氣士”,而半山腰的則是被稱為“武夫”,至於山下人就被稱為“江湖人”。

煉氣士是最接近成為仙人的一類,靠修煉一步步登天,所以氣質最像是天上仙人。

武夫則不同,武夫靠的是淬鍊神魂體魄,以肉身成聖,所以更接近於江湖氣息。

這個執劍的陸長風儼然給人一種山下人的錯覺,就好像剛纔那一劍根本不可能出自於他,所以張凡春纔會愕然覺得,他根本不是什麼劍仙。

倒像是個江湖人。

老宦官瞥了眼三皇子,思緒有些沉重,似有難言之隱,“還請閣下報上姓名?”

其實三皇子趙錦玉能夠感覺到老宦官的語氣十分焦灼,在強忍鎮定,足以可見眼前之人的實力深不可測。

陸長風目光純粹,喃喃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陸長風。”

老宦官一時間冇有反應過來,在他印象中不論是廟堂還是江湖似乎都冇有聽說過此人的名號,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難道是隱姓埋名的世外高人?

陸長風突然打斷對方的思緒,說道:“放心,我冇有敵意,這裡是我的客棧,我隻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的地盤欺負我的客人。”

老宦官這才恍然大悟,立即抱拳賠禮道歉,“還請陸大俠莫要誤會,老奴事先並不知道陸大俠這裡的規矩,所以才壞了規矩多有叨擾,老奴這就帶著我家殿下離去!”

老宦官隨即看向趙錦玉,使了個眼色示意趕緊離開不要多問。

趙錦玉冇有過於任性,隻是有些氣不過,臨走前特意瞥了一眼陸長風,原來,陸長風快意風流的表麵下,竟是一張曆儘滄桑的臉龐。

老宦官帶著三皇子趙錦玉以及他的那些黑衣刺客迅速撤離客棧,立即退避三舍,駐紮的營地也毫不停留返回北靖國。

這時客棧裡隻剩下了陸長風、崔藥、陳醉、張凡春和許沛山等人。

陸長風打了個哈欠,轉身準備離去,卻被許沛山叫住。

許沛山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按,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陸長風停住腳步,冇有回頭,猶豫了片刻後說道:“我不是說了嗎?”

“我的客棧不屬於北靖國,也不屬於神夏國,就隻是開在這荒郊野嶺,所以哪怕他是北靖國未來的天子,也不能在我這裡隨心所欲的殺人,這就是我的道理。”

崔藥又問道:“在這之前,我和那個拎斧頭的漢子打了一架,你怎麼不把我們趕出去?”

陸長風突然噗嗤一笑,手腕一轉雪白長劍驟然消逝,似是重新回到了那隻劍匣裡,臟兮兮的木匣子裡。

陸長風一邊走進後堂,一邊隨心所欲道:“客人們吵吵鬨鬨,很正常,我出手的話……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