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局裡派我去下屬縣參加活動,冇想到突發暴雨,高速不通,被困在那裡將近一個月,回來的時候有恍如隔世之感。
休整了幾天,重新走進刑偵一隊辦公室,是小謝值班。
他見我進來,立刻上來勾肩搭背,神秘兮兮,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冒出來件大事。
小謝這人,比我小一歲,之前是交警,調崗到了刑偵。
他一向碎嘴,說話喜歡誇大其詞,芝麻點的事也能編成一幕評書,和工作無關的活動最為積極,所以他的話,我是半點不相信。
見我要走,小謝著急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二二三殺人案,還記得不?”
我停下腳步。
那已經是七年前發生的事了,早已結案,凶手也死了,我雖有心結,但從未想過能被再度重提。
我不動聲色地問道:“怎麼了?”
“死者他爸前一陣出事了,大半夜被車給撞了,直接癱瘓成植物人,你猜這肇事司機是誰?”
小謝一拍大腿,“和七年前一樣,又是一個流浪漢!
你說巧不巧?”
心裡一動,不是那種萌芽破土一樣的悸動,而是驚雷炸開整個天空的轟動。
我立刻拽住小謝的胳膊:“立案了嗎?
現在涉事人員都在哪呢?”
小謝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立了啊,但也冇立在咱這,交警那邊監控走訪,發現肇事車是偷來的,流浪漢也冇前科,從他的活動軌跡來看,隻是個巧合,所以就按普通的交通肇事處理了。”
我有點失望,乾咳了一下,鬆開了小謝的胳膊。
“但是。”
小謝撓撓頭,“那個男的出事前,來過刑警隊幾次,一直說當年殺害自己兒子的凶手另有其人,問他是誰,又不知道,冇證據,但就非說得重查,局裡怕影響不好,就給打發走了。”
“什麼時候的事?
那個人是怎麼說的?”
“忘了,他神神叨叨的,我壓根聽不懂,而且都是上月初的事了。”
一個月前,剛好是我離開去縣局的日子,這也許是巧合。
但死者父親時隔多年對案件起疑,之後馬上又發生意外,而肇事凶手和七年前一樣又是流浪漢,這一係列巧合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我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其實我想要告訴你不是這個,剛剛的都是前提背景。”
小謝說,“和案件有關的一個姑娘,這周每天都在局門口等你,風雨無阻,一站站一天。”
“你他媽說話能不能彆大喘氣!”
剛路過大門的時候,確實看到了一個麵生的女人,個子高,短髮,帶一副寬大的墨鏡,褐色風衣,黑色帆布鞋,活像好萊塢電影裡的女主。
我推測出她在等人,卻冇想到我就是她要等的人。
想到這,立刻甩下小謝,跑到窗邊,刑偵一隊的辦公室在三樓,正好能看到警局大門的位置。
謝天謝地,那個女人還在。
“人家叫衛寧,死者的大學同學,倆人有點關係,但我估計也她瘋了,非說二二三和車禍肇事之間有關係,真凶怕自己暴露,這才把死者他爸趕儘殺絕的。”
小謝舉著三根指頭,信誓旦旦,“這回我可真都說完了。”
我懶得搭理他,當即套上外衣,奪門而出。
趁著下樓的功夫,快速地將七年前的事情回憶了一遍。
二〇一〇年二月二十三號,局裡接到了兩起報警電話,一女一男,都說師範大學附近一處平房內發生了殺人案。
值班民警趕過去,發現屋門大敞四開,地上躺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死者周家豪,一個二十歲的男孩。
當時他仰倒在地,是被活活勒死的,凶器是用來捆綁紙殼箱的纖維繩。
平方主人陳益民當時就躺在旁邊,頭部遭到重擊,意識不清。
附近監控顯示現場無第三人進入,而死者周家豪的指甲中檢測出了陳益民的皮膚組織,從現場證據來看,凶手隻能鎖定在陳益民身上。
由於他的精神有明顯問題,按規定需要送到機構覈實,而在正式送檢前,陳益民趁警察不備,破窗跳樓,當場死亡。
案件準確來說,鬨了個死無對證,最後還是靠既有證據,確定凶手就是陳益民,這算畏罪自殺,他是個流浪漢,也冇有家屬,所以案子很快就結了。
這是我來局裡參與的第一起案件,但不是主要負責人,中途還因為犯了幾個程式式錯誤,被批評了一頓,蹲在辦公室背了兩天規章,冇能觸及案件全部資訊,等到凶手送檢時,才又把我叫了過去,繼而親眼目睹了凶手的死亡。
從加入刑警支隊至今,我不願回想的案件有兩個,二二三殺人案就是其中之一。
在整個故事裡,存在一個僅有我和凶手共曉的細節,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從未和任何一個人講過,隻是在午夜夢迴的時候想起,驚出一身冷汗,進而發展成了一顆定時炸彈,嵌進身體內部,使我在日後調查其他案件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我懷疑。
我氣喘籲籲地來到警局門口,還好,女人還站在原地。
近了才發現,她雖穿著平底鞋,卻幾乎已經和我一般高了。
“你好,我就是徐謙,聽同事說你這幾天都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對方摘掉墨鏡,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她的瞳孔顏色很深,像某種原始森林的動物。
“你好,我叫衛寧,捍衛的衛,寧靜的寧,我們之前應該見過,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其次,我找您來,是想重新調查當年的二二三殺人案,我懷疑凶手另有其人,而當初的死者跟我有很大的淵源,我希望真相能夠浮出水麵,而不是像之前那樣不了了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冇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