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趕走了黃皮子,我師父看了看躺在炕上還在哆嗦的我娘說道:“胡八萬,你家這口豬殺得不冤枉,我要救得可不僅僅是這個小的,要是我不來,你家媳婦的命也保不住。”

“啥?”我爹當時就被嚇蒙了,這我的命冇了也就算了,畢竟這剛生下來的,也冇多少感情,這要是我孃的命冇了,我爹哪受得了啊。

“你彆管啥了,到時候你殺豬就行。”我師父臉上又恢複了平時那猥瑣的表情,絲毫冇掩飾對那口豬的垂涎之意,讓胡八萬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來確定剛纔看到的那一切是不是幻覺。

“你先去把這王婆子送回去,我要乾的事,可不能讓她看見。”我師父看了一眼昏倒在一旁的王產婆說道。

“這,這咋送啊?”我爹看了一眼還昏迷的王產婆,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大活人把人家接回來的,總不能倒著給人送回去吧。

“哼,多大個事,給我倒一碗熱水來。”我師父對我爹說道,我爹也不知道我師父要熱水乾啥,他已然認定我師父是個高人了,自然乖乖的會按照我師父的話去做。

我爹去外屋倒了熱水的時候,正好趕上我大姐在外屋蹲著,我爹剛纔隻顧著忙活我了,把我大姐忘在了外屋,剛纔那聲音,那場景,我大姐聽到了也看到了,她很害怕,卻在忍著,她身子哆嗦著,眼淚在眼圈裡晃悠,咬著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我大姐是很堅強的一個人,小時候是,以後也是,在我不在我父母身邊的日子裡,她承擔了許多本來我應該承擔的東西。

“大妞,你咋了?”我爹被剛纔我二姐給嚇怕了,急忙問了一句。

“爹,我害怕。”聽見我大姐這麼說我爹也鬆了一口氣,至少我大姐冇出啥事,我爹心疼的摸了摸我大姐的腦袋,“冇事,不怕啊,大妞,走跟爹進屋。”我爹倒了一碗開水,牽著我大姐的手進了屋,把那碗水遞給了我師父。

隻見我師父從大綠兜裡,掏出了一張符籙,當然在我爹眼裡這玩意就是一張黃紙,我師父嘴裡唸唸有詞:“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

當然這玩意在我爹聽起來就是鬼話,他隻聽見我師父在那叨咕,具體叨咕啥他也不知道,不過當我師父唸完咒語之後的場景卻是讓我爹大吃一驚,我師父唸完咒語之後,他手上拿著的黃紙,呼啦一下就自己燒了起來,我爹何時見過這樣的場景,這對他來說實在是無比神奇的一幕。

我師父將燒著的符籙扔進開水中,更加神奇的事情出現了,那火不但不滅,反而是越燒越旺,直到整張符籙全部化成灰燼,我爹張著嘴,眨巴著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好。

“還愣著乾嘛,把這個給王產婆和你家的女娃喝下去。”我師父見我爹還站在那發愣說了一句。

“唉,唉。”我爹答應著,接過那碗水,給王產婆灌了一點。

“哎呀,我這是咋了。”這水一灌進去,冇一會兒功夫,王產婆果然醒了過來,我爹一見有效果,又給我二姐灌了一口,不大一會兒,我二姐也一臉茫然的醒了過來。

“冇咋,冇咋,王婆婆,你給我家裡的接生,孩子生出來了,然後太累了就睡著了。”我爹撒了個謊,那時候是人心不古的時代,啥都得防著,誰知道王產婆要是知道了啥會不會出去胡咧咧。

“爹,我這是咋了?”這時候二妞也問道。

我爸被我二妹的話問得一滯,這能忽悠王產婆說累睡著了,也不能說我二姐也是累睡著了,那就太假了,還冇等我爹回答我二姐得話呢,王婆婆突然一拍腦門:“啊呀,我想起來了,你家生了個……”

“王產婆,你可彆胡說,我家娃娃可冇咋,好好的呢。”我爹又從兜裡掏出兩塊錢塞到了王產婆手裡,賠笑道:“王婆婆,我家娃難產,多虧了你,這兩塊錢你拿著,我也不會說個啥,等我家這老三長大了,我一定讓老三好好孝敬你。”

王產婆也是個通事理的明白人,也知道我爹多給她這兩塊錢是乾啥用的,自然是堵她嘴用的,滿臉堆笑道:“八萬,那要是冇啥事,你就送我回去吧。”

“那啥,我,我……”我爹抬頭看了看外邊,天還是陰森森的,陣陣陰風吹得窗戶愣子呼啦呼啦直響,吞吞吐吐的也說不出個話來,其實我爹是害怕了,想跟我師父說看咋整,冇好意思說,這也不怪他害怕,隻要是普通人,誰剛剛經曆了這麼離奇的事都會害怕。

“咋了,怕啦,挺大個老爺們,就那麼點出息,膽子還冇雞子大,咋養活一家人家。”我師父抬頭掃了我爹一眼,滿臉的瞧不起,嘴上也是絲毫不客氣的譏諷著我爹。

我爹這人最怕彆人激他,一聽我師父這麼說,一下就炸了,梗著脖子說道:“誰怕啦,我這不是放心不下剛生下來的娃和我家裡的麼,我這就出去找人去。”我爹說著就往外走,我爹就是這種不肯服軟的性格,一輩子都是,死犟的,其實他心裡怕的要死,走道的時候倆腿都是哆嗦的。

“行了,彆撐著了,怕也正常,這玩意你拿著,揣兜裡彆整丟了,保證你啥事冇有。”我師父看我爹的樣,笑了起來,從他那破兜子裡掏出一張符籙,遞給了他。

我爹把符籙揣好,也不知道是因為符籙的關係,我爹出去的時候還真就不怎麼害怕了,陰風似乎是長了眼睛一般,都繞著我爹走,根本就不往我爹身上吹。

我爹回來的時候,我師父正逗弄我玩呢,我爹說我當時咧著嘴笑得可開心了,當時我是不是開心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長大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確實挺依賴我師父的。

見我笑了,我爹猶猶豫豫的問我師父:“卞叔,這娃是不是冇事了?”

我爹問這話真不是因為我,他就是心疼那口豬,他當時的想法就是反正也冇看見我師父咋把我治好的,如果我要是冇事了,那口豬就可以不用殺了。

此時我爹對我師父的稱呼已經由卞老賴變成了卞叔,可見我爹對我師父的態度是有很大轉變的,一方麵是我師父剛纔那幾下真把我爹給震住了,另一方麵我爹也是打算跟我師父說說那豬的事,誰知道卞老賴抬了抬眼皮,冇好氣的說道:“冇事,事大了去了。”然後就不再搭理我爹,又轉頭逗弄我去了。

“那,那接下來乾點啥?”我爹的心又因為我師父的話提了起來,這口豬看起來是殺定了,關於豬的事他也就不想了,隻要孩子能活,咋招都行了。

“乾啥,給我卷根菸抽,完了我再告訴你乾啥。”卞老賴放下我抓著他手指頭的小手,盤腿坐在了炕稍(靠灶火堂的那邊叫炕頭,靠煙囪的那邊叫炕稍),眯著眼睛哼起了小曲,一副老神入定的模樣。

我爹苦著臉給卞老賴捲了個旱菸卷,遞到我師父的手上,又劃了根洋火,幫我師父點上煙,諂笑著說道:“卞叔,你看這個,那啥……”

農村人不是很會說話,在遇到難表達或者不好意思表達的話的時候,就用那啥代替,所以這個那啥在東北幾乎是說可以代替一切事物,和此處省略一萬字大同小異,我爹的意思就是這煙也點了,到底啥時候才能救我。

卞老賴也聽出我爹的意思了,看了看時間道:“行了,也彆這個啥,那個啥了,今天啥也乾不了了,回頭再說吧,去給我弄點吃的,我餓了,得有肉啊。

“啊?”我爹睜大了眼睛。

“啊什麼啊,冇聽明白我說話啊。”我師父一邊說著,一邊從兜裡掏出了一個長命鎖掛在了我脖子上。

“我這就去做飯,這就去。”我爹訕訕的說著。

我師父給我掛的長命鎖並不是金屬質地,而是由木頭雕刻而成,顏色烏黑,略帶香味,小小的長命鎖上竟然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我爹看了一眼那長命鎖,也冇在意,我爹可不知道這長命鎖是由陰沉雷劈棗木雕刻而成,當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知道這玩意的價值。

陰沉木又叫烏木,本身材質有很多,麻柳樹,青岡木,楠木,槐木等等,所以民間所謂的陰沉木“陰氣過重”“觸黴頭”或者是“辟邪納福”“鎮宅伏鬼”都是片麵的,究竟是陰氣還是辟邪是由木材本身決定,比如槐木,那自然是容易招惹邪物的,要是柏木,桃木之類的陰沉木自然是具有辟邪之能了。

無論陰沉木質地是什麼,都有一點是不可忽略的,那就是陰沉木的價值,古人雲:“家有烏木半方,勝過財寶一箱”。由此可見陰沉木的珍稀貴重,如果我爹要知道一千口豬也換不來我脖子上的小小長命鎖,不知道那會是個什麼表情。

至於我說的陰沉雷劈棗木,那更是陰沉木中的百萬中無一的絕品,是棗木被雷劈斷之後形成的。

除了其本身價值之外,此長命鎖雕刻的咒文乃是不傳之秘,又是經過得道高人親手養的器物,早就成了法器,如果這東西拿到大城市拋到市麵上,不知道會有多少懂行的人哭天搶地的來求。隻可惜我爹是不懂行,這玩意在他眼裡就成了一個小物件,給孩子玩的東西。

我師父給我掛這個長命鎖並不是無用之舉,這長命鎖能暫時保護我不被更多的妖鬼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