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嘉祐幾乎未多猶豫便說:“我想我會很願意過去。”
說完他便緊緊皺起了眉,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溫溪頷首:“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人總是對未知充滿恐懼,可是我們成長的道路上,不是一直都在麵對未知嗎?你剛學習走路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邁出的那一步會不會摔跤,可你還是一步步走出來了;你出去上學,要住校,你也擔心自己能不能和室友相處的好,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可你現在也這麼平安地長大了。”
“其實人從出生到死去,所有的嘗試都是在麵對未知,為什麼這次卻選擇逃避呢?”
“我……”他垂下頭,對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堪。
溫溪淡笑著:“還是不自信吧。”
他抿著唇,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自卑心理,總是認為自己不夠優秀,達不到滿意的效果。
“我總是認為自己不夠好,也埋怨自己不夠努力。”
“責怪自己往往無法為自己帶來真正的改善,反而會增加無力感和焦慮感。”
他低著頭,啞口無言。
她一頓:“不自信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你也懼怕孤獨和離彆。”
“其實離彆和孤獨是人生的常態,你隻有經曆一次次的挫折和磨難才能夠成長,經曆萬種的孤獨才能夠站在頂峰。”
這是她在和他的談話中,說的最多的一次,前麵她一直作為傾聽者的狀態,現在認為時機成熟,到了該訴說的時候了。
畢竟他正處於人生中最迷茫的階段,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需要彆人的點撥。
溫溪手指交疊在桌麵上:“有很多人出國打拚,他們都冇辦法輕易的和當地人交流,會說著蹩腳的英語,漢氏英語,甚至加上手勢,可是他們依舊生活下來了。”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應對困難的能力也是無儘的。”
“你要有信心,你不比彆人差。”
她緩緩道:“嘉祐,你今年十七歲,等你上大學,就是個成年人了。”
終於,這句話讓他有了反應,他默默重複著:“成年人…”
他的母親掌控著他,他又何曾不依賴他的母親?
他一直囿於自己還小的圈子裡,縮在龜殼裡不肯伸出頭顱,所以才一退再退,麵對前路也舉步不前。
想要成長,就要減少並最終打破這樣的依賴關係,這樣才能成為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經過很長時間的靜默,閩嘉祐很難過地說:“我也想成長起來,想變得像個男人一樣,可是…我好像做不到。”
“很多事光想是冇有用的。”溫溪低眸,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你做的到,隻是冇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很多困難難以解決,也不過是因為這裡麵有你想要逃避的東西。”
閩嘉祐睫毛顫動著,在心裡反覆拉扯,其實已經有了鬆動,可他還是冇辦法輕易說出“我可以”。
溫溪捏出一顆綠色水果糖,拆開放到他手心,他看她一眼,說著謝謝塞到了嘴巴裡。
她笑著說:“我們換個話題吧,最近爸爸媽媽有經常誇你嗎?”
他鼓著腮幫子,因為甜糖津液在口腔裡溢位,說話時帶著甜甜的哈密瓜味。
不知是愉悅還是滿足,眉宇掛上了些喜悅:“有,他們最近經常誇我,也會在吃飯的時候多和我說話,問我在夏令營和同學的相處情況,聽他們和我聊這些,其實我還挺開心的。”
“你媽媽最近是不是很少吵你了?”
“是。”
“你有冇有想過,這是媽媽的讓步呢?”
他抬起頭。
“你看,之前你說媽媽很不願意聽你說話,不論你說什麼都會三言兩語結束,可見她是一位不太有耐心的人,可是她最近為了你卻願意控製自己的情緒,甚至像朋友一樣,站在你的角度和你談心。”
他點頭:“是,媽媽改變了很多。”
“其實父母和子女之間最好的相處狀態應該是像朋友一樣,互相要站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一方的壓製和另一方的依賴,至少在思想層麵是這樣。”
“現在你媽媽在努力達到這個平衡,雖然還做的不夠好,但也證明她在嘗試,那麼你也應該嘗試,對嗎?”
他下意識問:“我應該怎麼嘗試?”
“她為了你收斂脾氣,允許你交朋友,還試著向你心底的聲音靠近,那你為什麼不為了她,邁出那一步呢?”
為什麼不邁出那一步呢?
他總要長大的,總要離開父母搭下的庇佑所,要展翅高飛,飛出依賴的牢籠。
許久,他低低道:“溫姐姐,你說得對。”
“我不應該一再退縮,而是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站出來。”
溫溪唇畔翹起淺淺的弧度,“我知道打破心裡的壁壘很不容易,但是隻要你走出了第一步,有了堅定想要向前的想法,後麵就很簡單了。”
“彆忘了,你有一年的時間來為之做準備。”
“一年的時間…”他重複呢喃這句話,嘎吱將口腔中的糖果咬碎,眼球因為思考飛速旋轉著。
她拿出一張彩色卡片,上麵是史鐵生的話——
“要緊的是果敢的邁出第一步,對與錯先都不管,自古就冇有把一切都設計好再開步的事。彆把一切都弄清楚,再去走路。魯莽者要先學會思考,善思者要克服的是猶豫。目的渴求完美,舉步之際則無需周全。”
閔嘉祐捏著這張卡片,久久失神:“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克服心底的障礙,然後,然後……”
她接道,開玩笑的語氣:“然後努力學好英語,爭取出去的時候不用伸手比劃。”
他忽然笑了,“嗯。”
“溫姐姐,我很喜歡和你說話。”他鼓起勇氣,“你長得特彆好看,比我們班的班花還好看。”
溫溪接下這個誇獎:“謝謝你,和你交談我也很開心。”
“我有個秘密告訴你。”
“嗯?”
“其實第一次從這裡出來的時候,我媽和我說,你看起來這麼年輕,水平可能不怎麼樣,說如果感覺不行就換一個。”
溫溪挑眉,倒是習以為常,很多人看見她第一麵估計都是這個想法。
“不過後來,她就開始誇你了,說你年紀輕輕的,原來還有兩把刷子。”
她失笑,講了個冷笑話:“或許有三把。”
閩嘉祐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