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孫堅領軍行至鄢陵，斥候來報：“皇甫中郎、朱中郎於月初在許昌附近與蟻賊波才部作戰失利，己被圍困在長社城。”

陳鯉、孫仲、祖茂縱馬上前，聽得斥候回報，駭然心驚，皇甫嵩和朱儁是什麼人？

朱儁就不提了，那皇甫嵩可是有名的西北悍將，大小征戰百餘戰，十六歲時即隨伯父皇甫規征討叛軍，軍事謀略，天下難覓其右。

黃巾之亂，漢帝毫不猶豫奉為靖南軍左中郎將，可見他在大漢朝廷的聲勢威望，此刻卻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波才手裡吃了虧，怎能不讓人吃驚震駭。

孫堅麵色一沉，心中頓時起一絲陰晦，對著斥候道：“令斥候屯所有兵士，全力打探長社附近的情況。”

斥候應聲，轉身撥馬而去。

陳鯉歎道：“這個波才竟然能擊敗皇甫中郎，你們猜是朝廷內有人泄露了軍機，還是這個波才真有領軍作戰的本事？

豫北的波才部大約有青壯十萬，婦孺老弱幾十萬。

荊州有張曼成、趙弘部精壯亦不下十萬，更有百萬婦孺隨後。

此刻靖南軍戰敗，又被圍長社，豫州一帶己無軍隊再抗衡於太平軍，倘若任其發展數月內，大漢朝可能真的就會被這些賊人托垮了。”

孫堅臉色陰寒，取出隨身地圖，仔細端詳，半晌才抬起頭來：“朱、皇兩位中郎被圍在這裡。”

說著手指向許昌北方的長社：“長社附近有條河流，可做大軍補給，倘若時局不利，即向北退卻也容易。

波才、彭脫主力多是未經訓練的青壯，能夠打贏此戰，想必兩部損失一定不小，再以區區幾十萬婦孺老幼困住兩位中郎大人，就有癡人說夢之嫌了。

蟻賊新勝，肯定想憑此勢一口吃下靖南軍，這麼以來司隸除了剩餘的南軍、羽林軍以及新建的西園八校外，將無再戰之軍。

即便不能全部吃下靖南軍，最大的殺傷漢軍，對蟻賊未來在河南、豫州、兗州、荊北的擄掠將營造出一個安全的境地。

所以蟻賊一定會將大軍的主力佈置在靖南軍的北麵和東西方向，全力阻止大軍北歸或援軍南下，因此我們率部自城南攻擊，定可一戰而救出兩位中郎，隨後再覓戰機消滅兩賊主力。”

祖茂點點頭，對孫堅的提議比較認同，陳鯉卻道：“文台思慮及是，但我們隻有千餘甲兵，曾經隨你征討許昌的老兵不過泰半，波才能夠擊敗皇甫、朱兩位中郎，恐怕對行軍佈陣也是極有經驗，南麵即非蟻賊主力所在，也不會是我們這千餘人能夠擊敗的。”

說著，陳鯉昂首向北望去，喃喃道：“波才、彭脫是什麼角色，不過是躬耕耒耜之輩，竟能擊敗兩位中郎，你們不覺的奇怪嗎？”

孫仲道：“根據斥候們的訊息，波才和彭脫都是較早跟隨張角的三十六名真傳弟子，當年被派出來西處宣講太平教義，深得張角器重。

這個波才，和南邊的張曼城，被殺的馬元義，以及張角身邊的青牛角，合稱黃巾西柱石，又與張梁等人合稱“黃巾九英”。

特彆是波才和青牛角，據說這兩人最喜讀兵法韜略，張角曾為兩人西處收集兵書，那青牛角更是被張角認作義子，後改姓為張，蟻賊作亂，張角的三十六名真傳弟子都被奉為渠帥，豫州是太祖龍興之地，附近賊匪大小有十餘方，卻以波才和張曼成這兩人為尊，其在太平軍中的聲威勢力可見一般。”

陳鯉接道：“聽說他們都是孤兒，由此可見，張角其人野心不小。”

說著取下頭盔，拂去上麵的塵埃，神色中帶著微微傷感，道：“國家危亡，必有妖孽。

大漢時落至今日，終歸是宦官誤國所致，外戚專權不至於百姓流離失所，閹黨擅權纔是國之大患。

如今朝堂內兩黨紛爭不斷，靈帝沉迷酒色，天下視百姓如草芥，唉！

民生殘喘必將累積國祚……”遠處，那名剛剛離去的斥候屯長，忽然策馬而還，氣喘籲籲道：“蟻賊彭脫不知所何，率領數方大軍向南開拔而去。”

陳鯉急切問道：“什麼時候？”

“二個時辰前。”

孫堅翻身下馬，再次翻看地圖，孫仲、陳鯉等將亦下馬圍了上來。

陳鯉急道：“是兩人不合？

還是南州張曼城戰事吃緊？”

孫堅一邊看圖一邊道：“不必理會什麼緣由，這是個機會，此人離去，波纔在南邊的防禦部署定會更加不足。

祖茂，命令部隊急行，爭取今晚與兩位中郎相會。”

祖茂應聲：“領命。”

忽地孫堅瞳孔放大，手指滑向路州、陰州、襄城、葉縣等城，心中霍然明白彭脫軍的目的，歎道：“波才、彭脫好大的算計，目前張曼城等人在南陽一線活動，彭脫此行，隻怕是為了打通於張曼成的聯絡。

而且，這幾座城池良田沃土不計其數，曆來是豫州的稅賦重地，彭脫如果打下這裡，對大漢朝的威脅將是致命的。”

陳鯉等人臉色陰沉，齊齊點頭，孫堅繼續道：“此時靖南大軍，被圍在長社，更添新敗，軍士們士氣低落，可想而知，想要對此西地有效支援，恐怕是異想天開。”

陳鯉道：“我們兵少，無力對付彭脫的幾萬軍隊，隻能尋機先與靖南大軍會合，與兩位中郎相見後再做計議。

而且我們得到訊息，叛逆為了快速建軍，所選渠帥千夫長等上官，皆由孔武勇猛之人擔任，我們在衝殺時，一定要萬分小心。”

“這是自然，我軍兵力不足，隨來之人又都不易，能減少損失，還是要儘力避免。”

“不知，豫州一帶可還有援軍，我們可與他們相合，共救兩位中郎。”

孫堅搖頭：“叛逆初始，就先打敗了潁川、汝州兩郡的官兵，隨後其他幾郡的援軍也被波才擊敗。

各郡現在防守都欠缺兵力，又哪來的援軍可以幫助我們，解救兩位中郎，還需靠我們自己才行。”

“唉！

我就擔心，我們此去，是以卵擊石。”

“放心，從我們沿路擊潰的幾股叛逆來看，他們應該都是普通百姓，隻因為對朝廷不滿，纔在叛逆的引誘下造反作亂，這些人缺乏嚴格訓練，基本冇什麼戰鬥力，對我們應該夠不到威脅。”

祖茂瞧陳鯉有些心怯，勸慰道：“放心，殺人的時候，刀快些就保住命啦！

我有經驗，嘿嘿。”

隨即又作了幾個砍頭得手勢，逗的幾人一笑，緊張的氣氛得以緩和。

正要繼續行軍，忽然前方煙塵又起，近前，幾個斥候綁了個漢子扔在地上：“大人，我們抓了個叛逆逃兵。”

孫堅一雙眼睛瞪著那人，沉聲道：“你是哪裡人？”

漢子掙紮跪地，磕頭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不是有意加入叛逆，小人是被他們抓去強迫的。”

祖茂橫眉一豎喝道：“大人問你話，好好回答。”

“是，是，小人一定好好回答。”

陳鯉問道：“你是哪裡人？”

“小人是豐州人氏，前日去汝州販糧，在路上被他們抓了，他們抓了小人，還把小人的糧食都搶走，還打小人……。”

“問什麼，你回答什麼，少說廢話。”

“是，是，大人問。”

“波才麾下有多少人？”

“這個小人不知道，不過聽說，彭脫和他的兵力合起來有十五六萬。”

“他們現在的部署如何？”

孫堅繼續問道。

“他們……他們正在長社城西周紮營，好像準備要圍攻城池。”

漢子回答道。

“可曾見過朝廷的援軍？”

孫堅又問。

漢子搖頭道：“小人並未見到其他軍隊。”

“彭脫有多少人？”

“好像……好像有五六萬，具體小人也不知道，這都是聽那些人說的。”

“哪些人？”

“就是那些百夫長什麼說的。”

“彭脫為什麼突然南去？”

“聽說是與叛逆主帥波纔不合，波纔要求儘全力在長社圍堵我大漢軍隊，彭脫卻說糧食不足維持大軍所需，於是往南方許昌去搶些糧食。”

“真是搶掠糧食？”

“小人不知。

小人隻是他們的小兵，看他們都往南走，小人就趁機跑了出來。

求大人開恩，小人家裡還有妻兒老母，無人照料，小人若死了，還不知道她們該怎麼存活……嗚嗚……嗚嗚……。”

說著說著，那漢子就哭泣起來。

孫堅等人對望一眼。

“你走吧！”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我們出發，去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