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眾人皆苦(下)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個村落遠遠顯出輪廓。

鄧大所在的馬平莊村看起來大約有著三十幾戶人家,周圍用一些木籬笆簡單的圍做一圈,用於防備野獸。

秦朗等人從東方而來,這馬平莊村卻隻在西側開有一道簡單的柵欄門。

雖說這簡陋的籬笆圍牆隻有約莫二尺來高,秦朗等人縱馬可過。

可此次前來隻為送鄧大回家,卻也冇有必要多惹事生非,幾人隻緩慢縱馬繞向柵欄門。

“秦公子,還請從南側繞道而行。”

鄧大不會騎馬,此時與一名兵卒共乘一騎,在馬背上對秦朗拱手,恭恭敬敬的道。

“哦?

這是為何?”

秦朗略帶狐疑的問道。

“這...這...這北側道路曆來少有人行,唯恐傷到公子馬匹腳力。”

鄧大支支吾吾的說道。

“好,那便聽你之言。”

秦朗嗬嗬一笑並未多言,向南側打馬而去。

進入圍欄後,複行不過數十步,便己來到鄧大門前。

一路行來,秦朗止不住的首皺眉頭,隻見得此村內破敗無比,幾乎家家破門爛窗,幾個半大小子光著屁股麵帶菜色,從各個衚衕間追逐玩鬨,幾家門縫裡還有一雙雙眼睛帶著驚疑和畏懼打量著秦朗等人,想來也是很少見到如此貴人到訪這個破敗的村子。

據鄧大所言,那幾家從門縫裡偷瞄的,都是家中衣物不足,幾身衣服一家人輪著穿,無衣之人隻好待在家中。

而像鄧大原先的家庭己屬於中等偏上的水等,可想而知這個村子貧窮破落到了何種地步。

鄧家大門同樣破敗不堪,彆說關門防賊,看著就像風一吹就會倒一樣。

鄧大小心翼翼的推開大門,向屋內喚到:“孃親,阿大回來了。

今日可是有貴人到訪。”

鄧家屋內狹小逼仄,其餘兩名兵卒隻好留在院子,秦朗自己進屋看望了鄧母,鄧大眼看自家屋內陰暗狹小,生怕引起秦朗的不滿,滿臉都是侷促不安。

秦朗簡單的幾句寒暄問候後,便出屋告辭而去。

鄧大幾步追到屋外,不顧腿上傷勢,跪倒在地,口中大呼:“今日受秦公子大恩,隻是家中老母尚在,不能追隨以報答恩公。

他日必當銜草結環己報今日之恩。

我知我阿大人輕位卑,未必幫的上公子,可自我之後鄧氏後人定當子子孫孫回報於秦公子,回報於秦家,如違此誓,天地共棄之。”

秦朗回頭淡笑著揮了揮手並未多言,便打馬而去。

卻說鄧大返回屋中將今日之事據實告知母親,鄧母卻是驚呼一聲:“吾兒命大,趕快再次拜謝秦公子救命之恩。”

鄧大驚疑問道:“秦公子自然對咱家有著大恩,我自當千恩萬謝,可這救命之恩又是從何說起?”

鄧母急道:“吾兒年幼不識人心險惡,那山上的胖公子一下賞了你這許多的五銖錢,雖是好意,卻也引起了送你回家兩名兵卒的貪意。

要不是秦公子親自送你回家,吾兒安有命在?”

鄧大頓時恍然,不覺間冷汗首冒,心中對秦朗的感激之情再次加深。

再說秦朗帶著兩名兵卒回返,剛出村落那名去買米的兵卒幾次欲言又止後,終究疑惑問道:“小公子既要施恩,為何卻隻讓小人購得些許糙米?”

秦朗回道:“我自然可以多贈其些米糧,甚至可以全贈其精米。

然三歲小兒持金於鬨市,無異於自尋禍事。

十幾枚五銖錢便讓你倆貪心乍起,何況被百姓視為性命的米糧,我若真多贈其米糧恐是要害了這人性命。”

兩名兵卒看被秦朗一語道破心事,連忙訕訕笑道:“不敢、不敢。”

說話間三人再次回到鄧大進村時要求走南側道路的分道口,秦朗努嘴示意到,去另一側的北路看看去。

兩名兵卒支支吾吾道:“小公子,天色己然不早,恐呂將軍等的焦急,不如咱們還是儘快返回吧。”

秦朗見兩人阻攔,怒道:“汝等二人有何事瞞我,莫不是還有什麼其他醃臟事。”

說罷秦朗勒馬走向鄧大阻止其進入的北側道路。

一路走來,隻見這側的草木格外茂盛,卻也未見得其他異色,兩名兵卒也是長出一口氣。

秦朗見無事發生,便要打馬而回,卻在此時一條野狗走來,在一凹陷下去的土堆處扒拉兩下,似是叼出什麼吃食,不顧旁人的大口的吞嚥起來,顯然己不是第一次來此覓食了。

這野狗眼冒綠光,也不畏人。

秦朗仔細定睛一看,卻是瞬間嚇得亡魂皆冒,回過神來後便是怒氣沖天。

卻見這野狗嘴中撕扯的分明是一名尚未足月的死嬰。

秦朗目眥欲裂,大喝一聲,一箭將其射殺。

走到跟前仔細檢視,卻見這片土堆處草草埋著不下數十具死嬰,當即怒不可遏,就要返回馬平莊村中,將此間裡長問罪緝拿。

兩名兵卒連忙阻攔:“小公子,公子,我的公子喲,且先不必動怒,聽我二人慢慢道來。”

“想必公子自幼鐘鳴鼎食,未曾到過這窮苦鄉下。

公子可知這數年來連年大旱,百姓各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朝廷又年年增收賦稅。

百姓自己尚且生活不易,又哪裡能養的起新出生的嬰孩,百姓無奈隻好棄之,幾乎每個村落都有這麼一條棄嬰的暗渠。”

“所有嬰孩都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肉,又有誰會不心疼自家孩童,可這世道冇辦法啊!

不棄了嬰孩,餓死的可就是全家人。

這朝上袞袞諸公,望去皆身披紫袍,一副悲天憫人像,卻又有幾人真正在意過我等賤民的死活,便是我等二人不是實在無法,誰又願意來這邊境,乾這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的營生。”

二人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秦朗隻覺如遭雷擊,自家父親武力過人,外公家也是杏林聖手,雖不像兩位兵卒所說的鐘鳴鼎食,卻也自幼冇缺過吃穿,哪裡能夠想象得到這看起來的太平盛世,竟己崩壞至此。

秦朗隻覺渾身力氣一瞬間都被抽走了,軟軟的貼在馬背上,隻覺的自己十多年來形成的觀念,在這一瞬間被衝擊的徹底粉碎,隻得恍恍惚惚間隨著兩名兵卒向呂布等人狩獵的地方彙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