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況且況且的響了一路總算停了,溫婉踮著腳將架子上的行李取下來,兩床新彈的被子,厚厚的一大包,還有一個勞動布揹包,裡麵裝的是她的衣裳,左手提著個熱水壺,右手提著兩個布口袋,跟在人群後麵慢悠悠的往出口走。
下了火車,一腳剛踏上月台,寒氣迎麵而來,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被圍巾帽子遮住的小臉再往裡縮了縮,真的就隻剩下一雙眼睛留在外麵看路了。
心裡有些興奮,再不覆車上那懨懨的神色,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瞅來瞅去,聽見不遠處的的大喇叭喊著:“甘嶺公社的,甘嶺公社的,這邊這邊!”
滿滿兩節車廂的人在月台上就直接分開來,溫婉是要去甘嶺公社的,男男女女年齡不一,有好幾十個人。
裝扮都和她差不多,揹著鋪蓋卷,拿著換洗的衣裳,兩手不空。隻不過溫婉有些誇張,她生的嬌小瘦弱,被身上的行李擠的就剩個腦袋和兩條腿了,走路也走不快,慢吞吞的跟隻烏龜在爬一樣。
甘嶺公社的拖拉機就在車站外麵,來接他們的是公社乾事和武裝部的人。人和行李,塞的滿噹噹的,溫婉坐在自己的鋪蓋上麵,抱著自己的包,兩條腿蜷著把熱水壺夾中間感覺有點難受,想換個姿勢,卻又擠不開。
火車到站已經是下午的時候,據說縣城到下麵公社坐拖拉機還得兩個小時,到了公社還得到大隊,到下麵的生產隊。
溫婉在那裡瞎琢磨,拖拉機上也不知道誰起的頭,突然就唱起歌來:“學習雷鋒好榜樣
忠於革命忠於黨,愛憎分明不忘本,立場堅定鬥誌強……”
後邊的拖拉機上的人一唱,前麵也不甘示弱的吼起來,剛剛開始亂七八糟的很快就跟上了調。
開拖拉機的車把式劉得財嘿嘿笑了幾聲:“城裡這些娃娃,倒是勁大的很,也不嫌累的慌。”
他旁邊坐的是公社武裝部的乾事陸東平,穿著軍大衣抱著膀子靠在那裡抬了一下眼皮道:“希望分到生產隊上工之後也有這麼大的勁頭。”
那是不可能的。
城裡這些年輕人,不是他嫌棄,估計生產隊的社員就冇有不嫌棄的。說是下鄉來支援農村建設,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仗著自己識幾個字,那眼睛就直接長在了頭頂上。
他又不是冇見過,他們隊上之前就有知青過來,這兩年冇動靜了,他還以為就這樣了,誰知道突然又來這麼多。
甘嶺公社下麵有六個大隊,這麼多知青,估計每個大隊都能分到,他們隊上估計也跑不掉。
溫婉暈車,火車也暈,好不容易下了火車就喘口氣的功夫又上了拖拉機。
拖拉機突突突的出了縣城,然後那個路就一言難儘了,顛簸的把人心肝肺都整出來了。
剛開始還放聲高歌的知青再也唱不出來了,被顛簸的一臉菜色。
溫婉縮著脖子抱著口袋趴上麵,腦子裡想著那些光怪離陸的事情,居然給搖睡著了。等被人喊醒,周圍已經全黑了,車上的人下去了一大半,一隻大手拍了拍她:“哎!醒醒,下車了!”
溫婉睜眼,有一瞬間的迷糊,然後甩了甩腦袋清醒過來,藉著火把的光亮看著站在拖拉機邊上喊她的人道:“同誌,能不能幫個忙,幫我把行李接一下。”
陸東平站在那裡,舌頭頂了頂後槽牙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行,你遞下來。”這小知青看著很小啊,滿十六了冇有?說話奶聲奶氣的,這是誰家的奶孩子給弄錯了吧?
溫婉將手裡的大揹包遞下去,然後是鋪蓋卷,熱水壺,然後還有兩口袋。
陸東平看著手裡的東西挑眉,這是家底子很厚的架勢啊,整這麼多東西。
溫婉麻溜的手一撐,從拖拉機上跳下來。
陸東平微微挑眉,喲嗬,小東西還挺利索。
等拖拉機上麵的知青都下來了,公社裡麵的乾事才捧了個大鐵盒子過來:“來來,我們甘嶺公社有六個大隊,為了公平公正,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抓鬮,抓到哪個隊就去哪個隊。”
四十九名知青,他寫了五十個紙條,都團成一團,大隊也有好有壞,抓到哪個是哪個,憑運氣。